以下内容为乔灵璋老师口述，小妖整理、补充。
01
消逝了的“牛杂汤锅”
当时我们东丁字街华瀛大舞台门口还有个胖太婆卖牛杂汤锅。这是个固定摊位，冬天卖夏天不卖。一个手提炉子，上面放了个屉锅，里面煮着牛杂萝卜，不论荤素都是一分钱二坨。胖太婆脸很黑，我觉得她那个脸都快赶上戏台子上的黑脸包公了，小娃儿些背后都喊她黑太婆。黑太婆脸黑但手艺好，她每天去买牛杂回来打整，然后用牛油炒酥郫县豆瓣，加葱姜煵香，再加上香料、酱油熬成红汤，把牛肠、牛心、牛肺等牛杂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块状煮至软烂，咕嘟咕嘟香得很。冬天打过霜的萝卜甜脆可口，切成滚刀和牛肉一起炖煮。煮到差不多了，就把煮好的萝卜刨到一边，中间继续下生萝卜。食客围锅而坐，各自用一双长筷子在堆成山的萝卜块堆下面翻，乐趣就在此，不见得是单纯的吃，而是在翻找中寻找乐趣。吃一块，黑太婆就在你面前摆一个小钱，吃完后按个数结账。屉锅里热气腾腾，牛杂萝卜的香味随风飘散，吸引路过的行人站下来品尝。我们这些娃儿，拿着钱去买的时候，总是嘴甜地央求胖婆婆给舀点儿汤汤，往往也是几个娃儿一人抿一口，轮流享用。冬天里的那口牛杂汤，让我记了一辈子。
02
儿时的1分钱很值钱
那会儿的物价，1分钱能买啥？我就告诉你，带壳花生3分钱2两，窝子油糕1分钱一个。我读小学时早上要早起上学，家里的大人为了省事就给2分钱去外面吃早餐。1分钱买个油糕，窝子油糕和方块油糕换到吃，1分钱买坨红薯。那时候卖红薯的煮一大锅削皮的红薯，在最上面放海碗那么大的一坨红糖，等它慢慢气起融化。煮𤆵的红薯刨到四周团转，中间就放生的进去继续煮。1分钱能买大红薯的半个，小的就给一个。用个竹片把煮𤆵的红薯划成小块，再舀一勺煮红薯的汤，甜蜜蜜的很好喝。肉包子2分钱一个，面4分钱一碗。有时候中午家里没人煮午饭，给我4分钱，可以买一碗面或者两个包子，但我精打细算，会用这4分钱买一个锅魁2分钱，椒盐或者红糖，有时候买个包子，再花2分钱买花生或胡豆混嘴巴。还有个更绝的吃法，1分钱买“手摊子”，1分钱花生胡豆，2分钱的锅魁。
03
“手摊子”的记忆
所谓“手摊子”，是指卖凉粉的人用个片片刮坨黄凉粉在手上，再均匀地抹一层酱、熟油海椒和其他佐料，然后迅速地转移到买主手上，趁着佐料没有流下来之际，迅速凑近嘴巴，呼噜进嘴。意犹未尽，再伸出舌头舔干净手板心。最好笑的是，这1分钱的手摊子还要请两三个耍得好的同学分享，于是你就看到三四个娃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卖手摊子的手上动作，还要喊一句：“挖深点儿嘛夹舌子哦，多给一点儿嘛”，等到凉粉转移到哪个小伙伴的手上之后，三四个脑袋一个没头儿扎下去，稀里呼噜声过后，夹杂着：
“唉哟哇，你个背时的，咬到我手了！”
“李二狗，不要舔我的手板心嘛，好痒哦。”
手摊子凉粉（图据网络，原文链接见图）
04
包治百病的“钟水饺”
钟水饺是成都市知名名小吃，创始于1893年，距今已有百年历史。蒜香甜辣是它的特色，因开业之初选址荔枝巷以及红油调味的特色，所以被称为“荔枝巷红油水饺”。最初的钟水饺是扁平、光滑的纯猪肉馅饺子，皮子略厚有劲道，装在青花高脚碗里端上来，雅致。
钟水饺从开业到上世纪五十年代都一直在荔枝巷。到了六十年代因为城市道路改建，钟水饺和旁边因卖醪糟出名的金玉轩两家店都退到了荔枝巷和暑袜南街的拐角处。后来还搬迁过数次，按下不表。
钟水饺店门口有个打锅魁的，会吃的老饕总是买个椒盐酥锅魁来搭配钟水饺。你就不晓得其中的玄机了哇？现在的钟水饺吃完后碗里剩小半碗料汁，收捡的嬢嬢些习惯性动作就是桌子上的空碗调料全部倒在一个碗里，擀进垃圾桶或者潲水桶，再重叠放置抱回后厨清洗，浪费！以前可不是这样，第一，滋汁不会如此滴汤流水，饺子出锅后在篦子里使劲甩去多余水分。第二调料里的酱油都是熬制的复制酱油，浓稠巴味。第三，吃之前要充分拌匀，滋汁红油大多巴附在饺子上了，基本上吃完之后，只有一层滋汁留到碗底。此时酥锅魁上场了，掰成小块，蘸取水饺碗底的滋汁，椒盐味的锅魁和蒜香甜辣的滋汁是绝配，吃完之后，碗底干干净净，就像没用过一样。
我小时候感冒发烧都不用去医院，奶奶很有经验，牵着我慢悠悠地走到荔枝巷，给我喊一碗钟水饺吃了，吃完后再舀一勺饺子汤喝下肚去，病就好了。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这就是真真切切的事情，很多年后家里人都记得我这个趣事，奶奶笑着打趣说：“哪里是害病嘛，要害也是害得钟水饺的病。”
05
牛肉不比猪肉贵
1950年前后，我读小学一二年级，那时整个社会经济形势不好，老百姓没有钱，钱也很值钱。我家养了只猫，给猫买牛肉拌饭是我的任务。卖牛肉的不像现在，是用一根扁担挂了很多勾勾担起卖，上面分门别类按部位挂着牛肉牛腩牛筋牛下水等。用1、2分钱就可以买一绺牛肉，大概1两左右吧，当时牛肉和猪肉价格差别不大。
到了1955年，我读中学了住校。那时候工资水平低，我奶奶，成都市京剧团教唱京剧的，一个月工资也才29元5角，我母亲是乐山京剧团知名演员，一个月工资88元，家里生活条件算是比较好的。周末回家，大人要上班没人管我，就给5角钱当一天的生活费。这5角钱怎么花？电影票学生票8分，南虹游泳池游泳票1角2分，剩下3角钱买1角或1角5分钱的肉，再买点儿青椒，炒个青椒肉丝，都还有剩余。中午就吃青椒肉丝配米饭，晚上就吃泡饭，倒点儿开水把中午剩的米饭烫热，剩的青椒肉丝油汤汤和渣渣都一起刨到碗里吃了。
乔母出演“贵妃醉酒”时的剧照，照片拍摄于1953年
话题
关于老成都的美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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