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归来,我做了两件事。第一,在金勖琪老师离开一个月之际,联系金老师的女儿范星老师,关心一下她父亲的情况,也送上对金老师的怀念。第二,再一次跟王老师提出请求,尽快去见见蒋荣贵老师,争取做一次口述采访,留下他的影像资料。
这里顺道给大家报告一声,继去年荣获第九届“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年度十大项目”之后,今年川菜寻游记再次入选第十届“中国口述历史国际周”“年度项目大展。没有发太多内容,是因为我觉得入选是正常的,这一年来团队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在努力,我们的成绩摆在那里。比起入选,能够去北京参加国际沙龙交流,跟随国内外专家学习这才是更大的收获。通过学习,我对自己从事的川菜口述历史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更高的目标追求,而大家的认可和支持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以前的我,总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会不会太过于麻烦别人,让对方感觉困窘或不适,但通过在北京的学习,我明白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等。
去见蒋老师之前,我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见面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老人家除了耳朵不太好,听不见我说话之外,对于往事,特别是他经历的那些事,间隔几十年依然记得清楚。因为同行人中有王老师和蒋正萍老师,我得以更好地以观察者角度去看待面前的老人。针对他听不见的情况,我用笔谈的方式和他进行交流。
采访中蒋老师翻阅资料(左起:蒋夫人、蒋荣贵老师、蒋正萍老师)
去之前,我做了很多准备,包括了解蒋老师的工作经历、参与的重大事件等,考虑到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我把自己的问题集中起来,提前写在本子上。
蒋老师很健谈,性格也比较外向,加上有他熟悉的家人和老同事在身边,我没有迂回,而是尖刀直入直奔主题。事后我回听采访录音,复盘整理的时候不免心头一颤,这也太直截了当了,丝毫不修饰迂回啊。可是一想到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面对的是一位90岁的老人,我的问题涉及到的当事人中只有他还健在,想到这些我也就只有唯一选择了。
和蒋老师一个半小时的交流,很多时候我都在重复发问,也考虑到时间久远他可能记不清楚了,于是带去了相关书籍、照片、我写的文稿等,希望帮助他回忆。事实证明,这都起到了效果,蒋老师的思绪如开闸的水流,奔流而出。
蒋老师的讲述,帮我补充了上世纪80年代初厨师考级的相关内容。在采访中,有些讲述人对于当时某位名师破例获得报考资格、破格录取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认为有失公允。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在那个社会风气正统而严肃的时代,在省公司领导厉声宣布禁止一切违规作弊行为的背景下,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特例?为什么会一而再为其开绿灯?他的成功评级对于川菜发展有着怎样的影响?通过蒋老师的讲述,我有了明确的答案。就像我请毛老师把整理的录音稿转给当事人子女的初衷一样,无论今天的舆论把他的父亲如何捧高、奉上神坛,无论当年考级确实为他破例再破例,我们都要设身处地把自己置身于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全面看待那段历史,全面看待这位当事人。
身居高位,甚至自己就是参与规则制定的一员,却能够放下身段做一名普通考生,和大家一起参加考试,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试问今天行业中的各位,有几人能做到?商业二局领导为了给他争取机会,专程来了成都两次,找到省公司、省商业厅主管领导据理力争,甚至不惜红了脸。试问今天的领导有几人能如此惜才爱才?比起个人亲疏,更多的是站在行业发展的角度,树立这样一个榜样,“有助于通过技术来提高业务、发展业务”。
当年考试,没有其他人,就是他(破例)!因为他是业务干部中技术很突出(的一位)。因为我们提倡业务干部要掌握技术,提倡、鼓励,希望大家业务干部不光是搞业务,也要懂技术、掌握技术,通过技术来提高业务、发展业务。这样的业务干部发展起,可以对重庆、川东地区的业务发展起很大的推动作用。要提倡。
——蒋荣贵老师口述实录内容
我不知道诸位读者读到这里会有怎样的感受。我是倍感庆幸,为川菜历史上曾经有这样的人物出现而庆幸,为那个时代敢于打破常规、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鼓掌。还是那句话,川菜要发展不是靠虚假繁荣和自我陶醉就能实现的,需要我们脚踏实地去努力奋斗,向下扎根。
川菜能有今天的地位,是靠着一代代川菜人一个菜一个菜炒出来的,川菜口述历史工作也需要我们一个字一个字认真严谨去真实记录。川菜口述历史记录工作,需要我们打开思路,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局限,而是要放眼四海,拨开浮夸吹捧的云雾,挖掘记录那些真正为川菜发展作出贡献的人物和事件。既不能固步自封或者有门第之见,也不能什么人的采访记录都做或者看到别人做什么就循声复刻,造成资源浪费。专注于自己的研究课题,踏踏实实下功夫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