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昌:这也是一个问题

文摘   2024-10-30 11:24   山西  

没有人一路顺遂,遂总有一众人埋怨时空不公。爬不上去的坡,他们会怪它陡;跳下不去的沟,他们会怨它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七扭八歪,他们会举报镜子歪曲了自己。兴许是由于自己的愚钝,我总是理解不了一些个人所具有的的莫名其妙的自信,看着他们在身无长物的情况下还能够振振有词,便不知他们的心智与我们的心智在结构上有怎样的不同。特别是意外地看到了他们的空洞和虚弱,更不解他们缘何会觉得自己应当获得的更多或更好。

再转身去看远处田野里耕耘的影子,忽然间意识到我们始终理解不了的空弱之徒原本是属狼的饿死鬼投胎。这个词着实有点不雅,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比较贴切,无论谁有机会观瞻到那些吃相难看的个人,并有那么一点点汉语言的功夫,就会与我有相似的感觉。我个人平日里很少出门,阅人有限,然因本土从来就不缺欠这一类的人物,也就多多少少有一些观感。印象最深的可叙说如下:

其一是对习惯于怪怨外物却从不觉得自身有任何瑕疵的个人印象深刻。感觉上,他们的特性是由自我认知的障碍所致。

对于自我认知的障碍,我以往只是听心理学的专家提到过,并未深究,待查阅资料之后,方知有自傲、虚荣、自卑、偏执偏见等多种表现。再深入理解之,又觉得自傲与自卑看起来相冲,实际上是一回事,正是这种看起来矛盾的人格,促成了一个人的虚荣和偏执偏见。这样的个人粗看起来也许会觉得可憎,看的时间久了,便会觉到其应属于可悲与可怜,原因是这样的个人不仅精神虚弱,而且其虚弱的精神还具有魂不附体的特征。

如此这般,这样的个人如果具有佛系的倾向还算是有幸,若是不幸地具有了上进心,那简直无异于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往具体处说,他们虚弱的精神无法支撑起本不该有的上进心。而偏偏又具有了的上进心,便让他们不能不陷入力不从心和德不配位的境地。作为具有社会性的个人,他们也想维持自己的基本尊严,甚至还觊觎本应由德才兼备者才能享用的荣耀和利益,就只好拔葵啖枣、投机取巧,哪还有什么像样的自我呢

其二是对所谓吃相难看的个人印象深刻,感觉上,他们的特性应是多元因素影响的结果。

我一贯的立场是,谁要是觉得人家吃相难看,就不要去看人家吃东西的样子,但很多人对我这种态度并不认可,他们的理由是,躲避一种消极的现象,虽比不得作恶者可恶,却也不是一种善行。现在回味一下这种批评,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联想起过去时常告诉朋友或学生不要见到苍蝇就穷追猛打,并自以为高明地认为苍蝇若不是那个样子就不是苍蝇了,确实属于虚假的豁达。

深挖思维深处的根源性因素,我意识到自己对消极事物的躲避,并不是出自“天与地卑,山与泽平”的宏放,而是自觉得以一己之力无法驱除那些事物,却忘记了若是人人皆存此念,文明的进步必将停滞的后果。这样看来,我是需要洗心革面的,即便不能立即获得力量,也应当带着责任和使命去正视消极的事物。在这样的心境下,我开始回忆曾经见识过的吃相难看的个人。

兴许是刚刚开始,心理一时还不能适应,我调动自己的理性,模拟法医的心态审视那些吃相难看的个人,终于发现他们也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憎,我因此竟然开始嘲笑起自己曾经的大惊小怪。所谓的吃相难看,只不过是看客们的主观感受,细究起来,那些个人不就是在吃的时候暴露的了自己的个性吗?

——他们不就是吃的急了点吗?

——他们不就是吃的比较专注吗?

——他们不就是吃得多的一些吗?

——他们不就是吃得满脸都是油渍和米粒吗?

——他们不就是吃的时候只顾自己未顾及他人吗?

——他们不就是为了吃而不惜牺牲尊严吗?

——他们不就是牺牲了尊严之后还能够以此为荣吗?

审视到这里,我还是释放了自己的理性,并飞一般地回到了曾经的状态。我觉得自己曾经的豁达与宏放虽然并不完满,甚至有些虚假,但甘愿自认道行轻浅进而做一个无力的人去躲避那些消极的事物。人过中年之后,积久的立场是难以改变的,最多能够心平气和地解析自己。经过自我观察,可知自己对类似吃相难看的个人的躲避,并不是厌恶他们所吃的东西,而是欣赏不了他们吃东西时和吃得脑满肠肥之后的怪样子。

按照相关的专业标准衡量,我的这种情形可以归属到强迫性神经症中的一种叫做洁癖的表征。没想到搞来搞去,原来生病的竟然是我自己。果真如此,那么依据辨证的法则,作为病人的我原先躲避的和欣赏不了的那种被界定为消极事物的吃相难看的个人才是正常的。这就难怪自古以来瓦釜雷鸣的现象不只是没有绝迹,而且在风调雨顺的时候还能够成为时尚。然而,站在文明发展的高度整体地认知人文的世界,正当的选择还应是让病人回到医院,同时让健康的人登上劳动和创造的舞台。

健康的人们一样不可能一路顺遂,他们也会因此而黯然神伤,但他们通常不会自以为强壮地质疑公共的规则,而是重整旗鼓,继续向前,这样的个人才是鲁迅先生所说的中国社会的脊梁。目睹那些怪坡陡、怨沟深的,莫名其妙的自信满满的个人,我想到了重温鲁迅先生的一段话。

1934年,鲁迅先生发表了《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一文,该文最初发表于《太白》半月刊第一卷第三期,署名公汗,后收入《且介亭杂文》其中有言如下:“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先生的话格外有力量,但这力量好像只对那些组成“中国脊梁”的人们才能够发挥作用,这也是一个问题。

尊广道艺
识记教育琐思;弘扬爱智精神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