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讀書雜志》札記(87)——即#2024-48

文摘   2024-09-20 15:21   上海  
是後戚姬子如意爲趙王,年十歲,高祖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1)

——《史記·張丞相列傳》

《讀書雜志·史記五》“即”條云:

“即”猶“或”也。言高祖憂萬歲之後,趙王或不全也。“即”與“或”古同義。《越語》“大夫種曰:‘有帶甲五千人,將以致死,無乃即傷君王之所愛乎’”,言或傷君王之所愛也。《爾雅·釋地》曰“西方有比肩獸焉,與邛邛歫虚比,爲邛邛歫虚齧甘草,即有難,邛邛歫虚負而走”,言或有難也。“即”訓爲“或”,又訓爲“若”,互見《匈奴》《酷吏》二傳。

王氏這一理解又見於《讀書雜志餘編·法言》“即”條與《經傳釋詞》卷八“即、則”條。而今人並不接受。
楊樹達《詞詮》卷六(中華書局1978年,第291頁)將此例歸入“即”的假設連詞用法,訓爲“若”。加上另一例——
  • 《史記·吕太后本紀》:“澤爲大將軍。太后王諸吕,恐即崩後劉將軍爲害,迺以劉澤爲琅邪王,以慰其心。”(2)

稱:

按右二例“即”亦當訓“若”,與他例不同者,此在句中耳。王引之别訓爲“或”,非也。
王氏知“即”有“若”義而不取,楊氏取之,何耶?因二氏對句子結構的理解不同。楊氏視“即”爲轄“萬歲之後”的連詞;而王氏視“即”爲轄“萬歲之後不全”的副詞,故不能訓“若”。裴學海《古書虛字集釋》將此二例之“即”訓爲“其”,則與訓“或”相近,也是將結構理解爲“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恐|即|崩後劉將軍爲害”。王、裴這樣的理解是錯誤的,“即萬歲之後”“即崩後”與王氏自己解作“我若死”的“我即死”諸句(見《經傳釋詞》卷八“即、則”條、《讀書雜志·淮南内篇十八》“吾則死矣”條)是一類。(詳後。)結構當理解爲“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恐|即崩後|劉將軍爲害”,其中之“即”自不能訓“或”訓“其”。
今人皆從楊説,通行讀本凡出注者皆解作若、如果。然觀各本對“高祖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的譯文,則仍有可疑——
高祖擔憂在他去世之後趙王不能保全。(吴樹平《全注全譯史記》,天津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2628頁;安平秋《二十四史全譯·史記》,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4年,第1196頁。)
高祖擔心如果自己死後趙王會保不住性命。(楊燕起《史記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468頁。)
高祖擔心自己死後他不能保全。(蕭楓《文白對照全注全譯史記》,中國文史出版社2005年,第2613頁。)
高祖擔心自己死後,如意不會有好下場。(韓兆琦《史記(全本全注全譯)》,中華書局2010年,第5971頁。)
高祖擔心如果自己百年之後他不能保全。(霍松林、趙望秦《宋本史記注譯》,三秦出版社2011年,第2654頁。)
高祖擔心自己離開人世以後如意不能保全。(李翰文《名家集評全注全譯史記》,新世界出版社2014年,第1126頁。)
譯文多數無“如果”,通順。反是有“如果”的兩種不通。劉邦所憂者,自己死後幼子有難;吕后所恐者,自己死後諸吕有難。憂恐的内容中不包括“如果死了……如果不死……”之類假設,“死”是必然要發生的,擔心的就是“死”發生之後的事。“即”訓“若”,使譯文不順,還不如不譯。《漢書·周昌傳》作“高祖憂萬歲之後不全也”,就無“即”字。
  • 《史記·范睢傳》:“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之盡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

  • 《漢書·江充傳》:“後上幸甘泉,疾病,充見上年老,恐晏駕後爲太子所誅。”

有“即”無“即”,無礙達意,“即萬歲之後”“即崩後”當與“臣死之後”“晏駕後”一樣,只是時間狀語。

此“即”字之義既非王、裴所訓“或”“其”,也非楊氏所訓“若”,要明其根底,當與“既”字合觀。
  • 《史記·吕太后本紀》:“七月中,高后病甚,迺令趙王吕禄爲上將軍,軍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吕太后誡産、禄曰:‘……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爲變。’”(3)

  • 《史記·管蔡列傳》:“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專王室。”

  • 《史記·梁孝王世家》:“袁盎等入見太后:‘太后言欲立梁王,梁王即終,欲誰立?’”(4)

  • 《列子·楊朱》:“武王既終,成王幼弱,周公攝天子之政。”

  • 《史記·吕不韋列傳》:“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實非宦者,常與太后私亂,生子二人,皆匿之。與太后謀曰‘王即薨,以子爲後’。”(5)

  • 《後漢紀·靈帝紀上》:“昔周公既薨,成王葬不具禮。”

  • 《史記·孔子世家》:“魯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誡其嗣懿子曰:‘……今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没,若必師之。’”(6)

  •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孔子既没,子夏居西河教授,爲魏文侯師。”

  • 《大戴禮記·保傅》:“﹝史鰌﹞病且死,謂其子曰:‘我即死,治喪於北堂。’”

  • 《列女傳·賢明傳·柳下惠妻》:“柳下既死,門人將誄之。”

  • 《史記·孔子世家》:“秋,季桓子病……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相魯,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7)

  • 《史記·吴起列傳》:“田文既死,公叔爲相,尚魏公主,而害吴起。”

  • 《史記·蘇秦世家》:“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曰“蘇秦爲燕作亂於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殺蘇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燕聞之曰:‘甚矣,齊之爲蘇生報仇也!’蘇秦既死,其事大泄。”(8)

以上諸例兩相對照,此“即”與“既”語法地位一致,作用也有相似處,都是標出某事爲時間起點,然後講這一時點後如何如何。上揭例中這個“某事”就是死。“即死”“既死”都是指死後。“即”與“既”的區别在於“即”標出的事件還没有發生,常用於直接引語;而“既”標出的事件已經發生,常用於敘述。這分工與“即”“既”字形直接相關,古文字“即”象人就食之形,“既”象人食畢口轉向後不再食之形,“進食”這件事是否已經發生正是二字造義之别。“我即死”,死後“若必相魯”,這是對未來的推測、安排;“田文既死”,死後“公叔爲相”,這是對過去的事實陳述。

  • 《史記·高祖本紀》:“高祖擊布時,爲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醫……罷之。已而吕后問:‘陛下百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9)

  • 《漢書·高帝紀》:“上擊布時,爲流矢所中,行道疾。疾甚,吕后迎良醫……罷之。吕后問曰:‘陛下百歲後,蕭相國既死,誰令代之?’”

“即”與“既”語法地位相當,字形又相似,故偶有混淆。此例當以《史記》作“即”爲是,吕后問劉邦,蕭何死後誰接班,其時蕭何健在。

  • 《漢紀·高帝紀四》:“上擊黥布時,爲流矢所中。疾甚,吕后迎良醫……遂不使治。吕后問曰:‘陛下即百歲之後,蕭相國終,孰可代者?’”

執《史記》原文相較,“陛下百歲後”改成“陛下百歲之後”,“蕭相國死”改成“蕭相國終”,可見有否“即”字無傷於義,也不影響語法結構。“即”這個時態標識並非必需。

  • 《左傳·昭公二十年》:“鄭子産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爲政。’”

  • 《禮記·檀弓上》:“成子高寢疾,……子高曰:‘……我死,則擇不食之地而葬我焉。’”

  • 《史記·滑稽列傳》:“﹝孫叔敖﹞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死,汝必貧困。若往見優孟,言我孫敖之子也。’”

  • 《太平御覽》卷六三三引《説苑》:“蘇秦垂死,謂齊王曰:‘……臣死後,請車裂臣屍於市,詢之曰:‘蘇秦爲燕欲亂齊。今日其死,寡人甚喜,故裂之。若得其殺主,重封賞之。’如此,刺臣者必出矣。’”

這些不用“即”字者與上揭用“即”字者其義無别。因當事人説自己的死,誰都知道没有發生。《史記·蘇秦世家》:“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王叔岷《史記斠證》言:“即猶若也。”當然不對,這已經是斷氣前的遺囑了,無假設餘地。蕭旭《古書虛詞旁釋》(廣陵書社2007年,第271頁)以“即猶將也”釋此例,謂:“即、且異字同義,且亦將也。”這是囿於孤立語境,以非互文爲互文。若作“蘇秦將死,乃謂齊王曰:‘臣將死……’”,冗贅不文;作“臣將死,請車裂臣屍於市”,邏輯不暢。“將”義也無法講通“梁王即終,欲誰立”,“王即薨,以子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等事主明顯不是垂死狀態的例子。還是《太平御覽》所引將“臣即死”易作“臣死後”最爲體貼原意,是死後裂屍,不是將死裂屍。

故此“即”當與“既”一樣是時間副詞,表“……後”。“既”,工具書釋作“已經”,然“孔子既没”譯作“孔子已經死了”就不像話,只能是“孔子死後”;“即”亦如此,“吾即没”就是“我死後”。
這個“即”與副詞“一旦”也相近。
  • 《史記·趙世家》:“﹝左師公﹞曰:‘……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

  • 《史記·伍子胥列傳》:“無忌既以秦女自媚於平王,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恐一旦平王卒而太子立,殺己,乃因讒太子建。”

  • 《史記·商君列傳》:“趙良曰:‘……秦王一旦捐賓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亡可翹足而待。’”

  • 《漢書·孔光傳》:“光謝曰:‘……臣光智謀淺短,犬馬齒臷,誠恐一旦顛仆,無以報稱。’”

  • 《漢紀·武帝紀六》:“充與太子有隙,恐上一旦晏駕爲太子所誅,因言官中有巫蠱氣。”

這些“一旦”例的用法與意義正與“憂即萬歲之後不全”“恐即崩後劉將軍爲害”等相似。

  • 《史記·秦本紀》:“二十二年,晉公子圉聞晉君病,曰:‘……即君百歲後,秦必留我,而晉輕,亦更立他子。’”(10)

  • 《史記·蕭相國世家》:“及何病,孝惠自臨視相國病,因問曰:‘君即百歲後,誰可代君者?’”(11)

  • 《史記·武安侯列傳》:“王前朝,武安侯爲太尉,時迎王至霸上,謂王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賢,高祖孫,即宫車晏駕,非大王立當誰哉!’”(12)

  • 《史記·淮南衡山列傳》:“王曰︰‘上無太子,宫車即晏駕,廷臣必徵膠東王,不即常山王。’”(13)

“即”同“一旦”一樣,施於句首或謂語前皆可。

訓詁家属意的“若”義之“即”確實多見於《史記》中。不妨排比以見其特徵。

  •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及楚,楚子饗之,曰:‘公子反晉國,則何以報不穀?’”

  • 《史記·晉世家》:“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反國,何以報寡人?’”

重耳能否成功返國是未知之數,故楚成王用假設句。不能返國,一切休提;若成功返國,則何以爲報?

  • 《史記·陳涉世家》:“﹝陳涉﹞曰:‘富貴,無相忘。’”

  • 《史記·外戚世家》:“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宫。子夫上車,平陽主拊其背曰:‘行矣,彊飯,勉之!貴,無相忘。’入宫歲餘,竟不復幸。”

命運難測,“即貴”與“苟富貴”同爲假設。王叔岷言“即猶若也”,是。

  • 《史記·趙世家》:“王曰:‘吾以衆伐寡,二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燕王大怒。群臣皆以爲可。”

“二而伐一”與“以五而伐一”都是可選戰略之一,“若以五而伐一,可乎?”是假設而徵詢之辭。王叔岷亦言“即猶若也”,是。

  • 《史記·趙世家》:“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幸而男,吾奉之;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身,生男。屠岸賈聞之,索於宫中。夫人置兒厓中,祝曰:‘趙宗滅乎,若號;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

  • 《史記·項羽本紀》:“秦吏卒多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必盡誅吾父母妻子。’”

  • 《史記·季布列傳》:“周氏曰:‘……將軍能聽臣,臣敢獻計;不能,願先自剄。’”

  • 《史記·袁盎列傳》:“盎因跪曰:‘願請閒。’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史掾議,吾且奏之;私邪,吾不受私語。’”

  • 《史記·龜策列傳》:“靈龜卜祝曰:‘……某身良貞,某欲求某物。得也,頭見足發,内外相應;不得也,頭仰足肣,内外自垂。可得占。’”

生男生女,兩種可能;趙滅不滅,兩種可能;破秦與否,兩種可能;聽不聽計,兩種可能;言公言私,兩種可能;求物得否,兩種可能。故言若男如何,若女如何;若滅如何,若不滅如何;若能破秦如何,若不能如何;若聽計如何,若不聽如何;若言公如何,若言私如何;若得物如何,若不得如何。“即”之“若”義,無可置疑。

然“高祖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這類“即”字用法明顯有異,且數量不少,不可混爲一談。時間副詞“即”標識之事必然發生,話題於此事會否發生、何時發生無意,關注的是此事發生後如何。上文所舉標識之事都是“死”,然其用途實不限於此,以下再從《史記》中舉些别的例子。

  • 《史記·吕太后本紀》:“諸大臣相與陰謀曰:‘少帝及梁、淮陽、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宫,令孝惠子之,立以爲後,及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滅諸吕,而置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14)

王叔岷於“我崩”言:“案即猶若也。下文‘長用事,吾屬無類矣。’又云:‘立齊王,則復爲吕氏。’兩即字亦並與若同義。”

所言非是。吕后年老必死,少帝在位必長大而執政,這都不容假設,而“立齊王”是假設,是選項之一,完全可以别立他人。故只有“即立齊王”之“即”訓“若”。“我即崩”就是“我死後”,“即長用事”就是“長大執政之後”而已。還未發生的“長用事”也可與已發生的“既”字句對讀。《淮南子·要略》:“成王壯,能從政事,周公受封於魯。”

  • 《史記·吕不韋列傳》:“不韋因使其姊説夫人曰:‘吾聞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今夫人事太子,甚愛而無子,不以此時蚤自結於諸子中賢孝者,舉立以爲適而子之,夫在則重尊,夫百歲之後,所子者爲王,終不失勢,此所謂一言而萬世之利也。不以繁華時樹本,即色衰愛弛後,雖欲開一語,尚可得乎?’”(15)

王叔岷於“大王薨,安國君立爲王”言:“案即猶若也。下文‘色衰愛弛後’,‘王薨,以子爲後’。即亦並與若同義。”

所説三例皆非是。“即大王薨”“王即薨”云云是對王死後政局的推測、安排。“老”與“死”一樣是人所不免,而“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吕不韋當作公理、前提在用,所以華陽夫人必然面臨“色衰愛弛”,没有“若色不衰”或“若色衰而愛不弛”之類可僥倖,“一旦色衰愛弛”悔之晚矣,故須依我吕不韋之計早做打算。吕不韋以“老”與“死”並提,“百歲之後”就未加“即”,其義無異。如《史記·蕭相國世家》中惠帝所問“君即百歲後,誰可代君者”,《漢紀·惠帝紀》即作“百歲之後,誰可代君者”。

  • 《史記·滑稽列傳》:“優旃曰:‘我呼汝,汝疾應曰諾。’居有頃,殿上上壽呼萬歲。優旃臨檻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諾。’”(16)

王叔岷言:“案即猶若也。後褚先生補‘西門豹爲鄴令’章,‘不爲河伯娶婦’,即亦與若同義。”
所説亦誤。“即不爲河伯娶婦,水來漂没,溺其人民”之“即”確當訓“若”。“爲河伯娶婦”是可選措施。若行之,一切好説;若不行之,水來漂没。優旃之語非其類,他是排練好上場,按着劇本走。“我叫你,你就答應”。關注的是其事前後相承,如響斯應,不存在如果叫你怎樣,如果不叫你又怎樣的假設。此“即”就相當於今之副詞“一”。
  • 《史記·滑稽列傳》:“乳母當入至前,面見辭。乳母先見郭舍人,爲下泣。舍人曰:‘入見辭去,疾步數還顧。’乳母如其言,謝去,疾步數還顧。”(17)

這也是按着劇本走的例子。前言“當入至前,面見辭”,則郭舍人絶不可能再説“若入見辭去”,不存在假設,眼門前就要上場。郭舍人説的是“你面辭陛下之後”要怎麽怎麽演。可與對讀的“既”字句如《後漢紀·順帝紀下》:“入見其母,結好而退。寔臨退,執暢手曰……”

上文拈出《史記》中此類“即”字凡17例,尚非窮盡,這一時間副詞用法未見前人總結。這些例子多被各類古文虛詞工具書採爲“即”之假設連詞“若”義書證。吴慶峰主編《〈史記〉虛詞通釋》(齊魯書社2006年,第111-112頁)爲假設連詞“即”舉六例,全部正確,未受王叔岷氾濫的“即猶若也”影響,殊爲難得。但吴書所歸納的“即”字其他用法中也没有引及這17例,也就是完全未將《史記》中這一習見用法納入研究視野,這對專書語言學著作而言可稱遺憾。

2024年9月20日


吴铭训诂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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