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候写了一组关于乌托邦的文章。建乌托邦与理性主义兴起大有关系。本来想接着说一说理性主义的,被胡歌耽误了几天。这会儿刷完了,回来接着说。大题目,小文章,我不过信口开河,说到哪里算哪里。我写文章不爱查书,不是我厉害,是我记性差,不知往哪儿查。写一篇小文章还不费事,查一条小资料事情就大了,搞不好一整天搭进去,耽误我烧晚饭。只能记得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好在我也不混学术圈,混点小赏钱而已。我说大话全不负责任,各位姑妄看之,切莫当真。
讲理性正经要从古希腊说起,山海经一开场,话就长了,还无趣,咱们简略一些,从牛顿说起。在牛顿之前,人们也讲理性,柴火棒似的这边点一下那边点一下,那光虽然飘飘摇摇的,也看清了不少东西。但总归来讲我们认知的底色还是昏沉沉的,理性说不清的地方,人们就依靠宗教或者其他保留下来的经验来解释问题。这种情况下人们就不会对理性持有坚定的信念。碰到问题十八般武艺一起上,一会儿研究,一会儿祷告,一会儿请个半仙。
这时候牛顿揭开了物理世界的面纱。他不是解释了物体的运行规则,他是用一套理论解释了所有物体的运行规则。只要是个东西,它就逃不出牛顿的手掌。不管你在世界哪个角落做实验,他对他对他就是对。也就是说,他用一解释了全部。上次用一解释全部的是谁?是上帝。这就了不得了,翻了天了。人们发现,上帝他老人家不是亲临现场的,在他和世界之间,有一套规则,他是用这套规则来管理万物的。也就是说,上帝略远,规则很近。找到规则才能找到上帝。进一步说,只要找到规则,问题就解决了,找不找上帝好像也不是很迫切了。渐渐的,似乎可以让上帝他老人家歇着了,我们自己来。
然后,又来了一个大神。达尔文。他干了一件和牛顿相似的事情,他用一套理论解释了物种起源。跨越大洲,地底下挖出来的老化石老骨头竟然都印证了他的理论。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逃不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几个字——也是用一解释全部。其中最要命的一条是说,人是猴子变的。人看看猴子,难以置信;又抬头看天,这开的什么玩笑。
人们以前读《圣经》,不是当隐喻来读的,是当历史当真事来读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是道理上的真、信念上的真,而是事实上的真。各路神父牧师也是这么讲给天下万民听的,言之凿凿。达尔文一出,打得神学家耳刮子疼。神学家们气疯了,可是驳不倒他。他挖石头给你看,你有本事逮个天使看看。逮不到。石头不断地被挖出来,天使一个没逮到。这么闹了一阵,上帝他老人家就不是远远歇着的问题了,四处都在窃窃私语,“到底真的假的啊?到底有没有啊?”
这时候又来一个大神,或者说疯子,尼采老师。他用重金属摇滚嗓音大喊了一句,“上帝死了!!”先前窃窃私语的人听见这声音都震惊了,这就是他们脑子里的话,就是一直想说不敢说的话。这声音如惊雷,把天堂炸了一个大窟窿。真的,要说摇滚,大概没有比尼采老师这一喊更具摇滚精神的了。这位疯子老师又说了很多别的话,人们也听不懂,就懂这一句。越是只懂一句,力量越是集中,集中得像一把锤子,要哐哐砸碎这个骗人的旧世界。于是上帝死了,超人诞生——人,就是人自己,要为世界立法。
如何立法?运用理性。以前理性只是个小工具,和护身符、扎针小人一起放在抽屉里,哪个有用就用哪个。几位大神这么一喊,理性就翻身出头了,人像中了大奖一样地发现自己具备某种“神力”。这个“神力”不是奇迹,而是从“受支配”的地位转换到“支配者”的地位。人们发现相对于大自然,人不是奴仆,而是主人。手握理性的法杖,小写的人类就变成了大写的人类。
这样大写的人类自然而然想更有作为。既然理性统治了物理世界,统治了生物世界,那么,理性为什么不可以统治人类世界呢?这事情如果办成了,人就可以在地面上建造天堂。而要办成这件事情,必须像牛顿和达尔文老师一样先干一票大的:用一种理论解释一切现象,用一解释全部。理论家们摩拳擦掌,都像成为思想界的牛顿达尔文。于是理性成为“理性主义”。凡词语后面加个主义,事情就大了,大得好比新皇登基。这位新王干了很大的事,也闯了很大的祸——就是前头说的建道德乌托邦。当然这不是理性本身的错,是人用错了地方,不能把账算到理性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