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性极差，很多美好珍贵的生活瞬间一转头就忘了，好在我有及时记录生活的习惯。今天这篇是2021年底我们在德国黑森州的日常记录。当时大囡13岁，上八年级；小囡9岁，上四年级。
爸爸爱看说明性文字，一见“怎样”、“如何”就移不开眼睛。昨天见他的电子书架上有本《怎样阅读一本书》，我吃了一惊，“你真的会看这本书？”爸爸严肃地回答，“那当然了，要不然我怎么看书。”虽然知道他这种脾气快二十年了，我还是爆笑不已。
说起小时候挨老师打的事，爸爸说他初中才开始挨打，小学没挨过。
“是因为你小时候读书好吗？”
“不是。因为在自己村子里上学，我辈分大，他们得叫我爷爷。”
跟小囡说今天要给她洗头发。
“不行！洗头这种事情你必须提前预约。”
“那我约今天晚上。”
“不行，这里是德国，至少提前一天预约。”
姐姐吃了一块萝卜说，“我真是一个不挑食的好孩纸。”
爸爸说，“是吗？我看你是一个不挑肉的好孩纸。”
小囡第一周德语考了87分，惴惴不安，毕竟在美国是全A宝宝。
“是不是不大好？”
“老天哎，好得要命！妈以为你会从20分开始。”
姐姐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类讨厌周一，动物不讨厌。
姐姐说起以前的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她严肃地说，“妈妈，你是不是一只留恋人间的金鱼精？你告诉我吧，没关系的。”
说起美国学校的事，姐姐笑着说，“这三年我终于掌握了英语母语者的精髓，就是语法不会，拼写乱来。”
爸爸出差打电话来。我说，“你不在我们都好无聊啊。”
姐姐在边上喊，“我是很无聊，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在不在没有关系！”
爸爸出差，临睡前又特意打电话关照，“你明天要早起一点给她俩做早饭。煎葱油饼不能一直开大火，热了油就转小档。小囡的炒蛋少加点盐，她要加番茄酱的。姐姐吃面也行，给她加个鸡蛋进去，否则不顶饿啊。再把她手机找出来充上电，她一定乱扔。”
“知道了，你也忒婆妈了！”
姐姐看不上我做的午饭，总是找各种理由买肉吃。今天的理由是她手机卡好像欠费了，打不出电话来，需要买个鸡腿补一补。
小囡说，“妈妈我要写作业了，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德语妈妈帮不了，数学是可以的，你们是在讲乘法吗.....”
“妈妈，我只需要你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小囡说，“我边上那个同学德语考了68分，我安慰他不要伤心了，至少过了，下次可以考更好的。”我刚想表扬她很友好，她接着说，“其实我心里想的是，68分？哈？我都考了86分，他比我早学两个月都学了些啥？”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很像我，她爸一般不这样。
姐姐说，“我的朋友艾美拉太猛了！她在法兰克福地铁站遇见一个要钱的小孩，说了没钱还一直跟着，要个不停。艾美拉就说，你再跟着，我就把你的头按到前面那个垃圾桶里去！这种话我一辈子都说不出来，所以特别佩服她。”
艾美拉是一个在英国长大的阿富汗女孩，前两年随妈妈来德国。两人认识的第一天抱在一起说，“能遇到英语说这么好的人真是太开心了啊！”
又说起以前美国的一位叫拉芙卡的好朋友，也是穆斯林，爸爸很少回家，一回家就打妈妈，互相仇恨却不能离婚。拉芙卡说，“我什么神也不信，因为有神就不应该有我。”拉芙卡也很有意思，在班里卖小东西赚零花钱，姐姐一开始就超级喜欢她，想给她的小卖部画些VIP卡，可惜那时英语还不好，不敢跟她套近乎。
两个囡吃梨的时候说起孔融让梨。姐姐说，让个梨有啥了不起，让个鸡腿我才服他。小囡说，是的是的，那只恐龙是吃肉的恐龙，不吃梨的。
姐姐问爸爸，Co开头的词你会最先想到哪一个。爸爸说cooperation。姐姐说，我会想到cookie，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爸爸说，“如果有半杯水，妈妈会说，还有半杯水呢，不着急。爸爸会说，只有半杯水了，我要赶紧去买。小囡会说，这是水吗？这不会是雪碧吧？姐姐会说，这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半杯水，喝掉就永远不会再有相同的半杯了...”太精准了，说得我们大笑起来。
爸爸出差一星期我没有买菜。爸爸一回家姐妹俩就告状，“妈妈的冰箱就是皇帝的新装，明明是空的，就她说还有好多吃的。”说得好笑。爸爸的冰箱是女人的衣柜，好像永远差点什么。
今天吃肉包子。姐姐说，好吃得我都想跟它永结同心了。姐姐用词总是出人意料，也不知是中文太好了还是太糟了。
下午我有事，爸爸带小囡去hiking，姐姐要做黄油饼干。我说，“我不放心大囡一个人在厨房，你要不要留下来陪着她？”爸爸说，“不用担心，要放手让大囡自己做事情------我已经买好房屋保险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说，今天我们都很棒，妈妈打扫了整个屋子，爸爸做了很好吃的包子，小囡洗干净了水池，装饰了圣诞树，姐姐做了黄油饼干。”姐姐说，“是的是的，快年底了，我们都要冲一下业绩。”
今年早些时候，小囡终于猜到圣诞老人是妈妈，并且抱着我说谢谢妈妈。前几天掉了一颗牙，我说，“哎呀，妈妈还没准备礼物，明天去买。”她大哭起来，“什么！牙仙子也是你！怎么谁谁都是你！你真是要气死人了！”姐姐冲过来说我，“妈妈，这种话只能她说，你不能说的。你这是毁童年。”我很无辜，圣诞老人猜到了，为啥牙仙子猜不到？
姐姐说，妈，我给你讲一下育儿的精髓哈。我说好好好，你讲。
“育儿的精髓就是不能把育儿太当回事，好好做人就行了。一个好妈妈的样子就是一个美好人类的样子。”
我吃了一惊，“这话你哪儿看来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快圣诞节了，花18欧买了棵真的树。小小的，放在她们阁楼里，可爱极了。小囡放学早，无聊得要命，拿着一副扑克说，“妈，我去跟树打会儿牌。”一会儿告诉我，“妈妈我打赢了！”
姐姐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个炸鸡排汉堡，啃得理直气壮。我刚想发飙，她说，你猜怎么的? 老师说我圣诞节以后可以转德语2了，别人至少学三个月，我一个月就升级了。我说好好好，真好！她说你再去切个西瓜。我说好好好，马上！
在美国每次买沐浴液我都选三五块钱一大瓶的那种，又便宜又好用。到德国什么都看不懂，小心翼翼选了个Dove的，只有这个我知道是洗澡用的。姐姐说，到德国之后我们的生活品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最便宜的那一种改成了唯一认识的那一种。
我说，妈妈做的蔬菜蛮好吃的，你为啥不吃。姐姐说，客观上它们是很好吃，我承认这一点，但主管上我不愿意吃它们。爸爸说，她蔬菜吃得不少，把炸鸡中的葱花都吃干净了。
- 我们三个在斗地主，小囡洗完澡出来说，“让我看看我最喜欢的人类在做什么？哦，我最喜欢的人类在打牌。”
小囡一天的iPad时间用完了，跟我磨啊磨，“妈妈我们可不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human technology？”
“啥意思？”
“看会儿电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