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事发生，不要高喊正义
文摘
生活
2024-05-03 03:30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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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预言战争，因战争是不可预言的。如果战争可以预言，根本就不会有战争了。大战爆发之初，往往参战双方都不认为他们在投入一场大战。而是速战速决，戴着勋章回家吃晚饭。一战二战是这样，俄乌也是这样，巴以也是这样。战争之所以会扩大，是因生死搏斗之际，各方都拼尽全力拉更多的人下场。胜败不在于当事双方，而在于将来有多少人被拉下场。互联网时代，又裹挟着两边汹涌的民意，未知的因素更大了，不知如何收场。只能向两边的上帝祷告，靠谱些吧，慈悲些吧，收手吧，让你们的子民回家吃晚饭吧。有时会想，国人如果有宗教信仰，大概不会受那么多帝王的苦，早跟他干了。有时又庆幸，幸好没有宗教信仰，否则不知要受多少上帝的苦。2.当战事发生，不要高喊正义。哪边的正义都不要喊。因战争是最大的恐怖，最大的恶。一旦启动战争，手段已经压倒目的，远远地压到，什么目的都不重要了，之前的来龙去脉对错是非都不重要了。哪个上战场的人不认为自己是为了正义去死的？谈战争不谈正义才是慈悲的。正义只会鼓动更多的人去死，并且越来越多，死了一茬补一茬，死了一代补一代。当事双方大谈正义，是因为这样才能拉更多的人上战场。作为看客，不谈为好。一旦开战，越早打完越正义，死得越少越正义。3.战争是一种顶级恐怖手段，越是大战越是恐怖。以战争为路径的正义都是不成立的。没有人能提前知道，跨过血海会到达哪里。那血海何其辽阔，谁能提前指认血海之后就是应许之地？血海之后往往是新的血海，仇恨之后往往是新的仇恨。即便就是应许之地，一个人为什么要拿命为另一个人铺路？一代人为什么要为下一代人铺路？ 4.没有正义的战争，只有不得已的战争。说“不得已的战争”，并非是指反抗侵略的不得已，而是双方普通人被驱赶上战场的不得已。跑不掉，只能去当炮灰的不得已。也有主动的，这主动的背后，是被国家、宗教、民族捆绑的教育。被虚构的“我们”捆绑，去杀同样虚构的“他们”，同时被手机屏幕外边另一群不相干的看客鼓动叫好，一茬一茬地进行死亡表演。这些都是不得已的。5.没有一种正义大于家庭生活。国家、民族、宗教、全人类...其正义性都在家庭生活之下。或者说，没有一种正义大于偷情、艳遇、惹是生非、喝酒赌钱，只要那是他自身经历的私人生活。与这种私人生活的正义性相比，战争的正义值为负——不管哪一边。 6.《飘》中有一个细节写得好，斯嘉丽看着满屋子男人侃侃而谈，她一句听不懂，心想，如果让她跳到台上去发言，她要叫这场狗屁战争立刻结束。因为男孩子都上战场了，谁来陪她跳舞！把那么漂亮的男孩子送到战场上去缺胳膊断腿地回来，为什么啊！她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她想的不对，那些大男人都很聪明，知道那么多，不单知道南边北边，还知道英国法国。她很怕自己说出蠢话来，说出来就糟了，丢死人。因此她要管住自己，千万别跳到台上去。这样的细节闪动着人性之光。看得我大笑，斯嘉丽太可爱了！7.另一处细节也很动人。斯嘉丽恋爱脑，觉得阿希礼勇敢得要命。他似乎冒死把一面军旗插到某个高地，鼓舞了士气（细节可能不准确，大概是这类战场上常有的事。）阿希礼说不是，他其实很懦弱。他明知道这场战争毫无意义，但不敢违背他所属的阵营，不敢说不要打了，收手吧，回家吧。把军旗插到高地，只是一种以勇敢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懦弱罢了。还有一段，斯嘉丽在战后回到破败的家园，看到邻居家孤单的老母亲独自在庄园中，她的几个儿子都在战争中死去了。那几个男孩子是斯嘉丽儿时的玩伴，熟悉得就跟自家兄弟一样。她就想，人为什么要把儿子送上战场？北方佬要解放黑人，把黑人统统给他们。北方佬要棉花，把棉花统统给他们。还要什么？统统给他们！黑人和棉花难道比儿子还重要？她不明白，永远不明白。这些细节让我赞叹不已。电影《乱世佳人》大大提升了这部小说的娱乐性，削减了它的严肃性。这是一本了不起的小说。其对战争和人类生活的思考极为严肃，极为动人，宏大又不失幽微。类似的思考我好像只在俄罗斯最棒的小说中看到过。8. 跟大囡聊起这些，大囡说，现在在学校里都不敢说喜欢《飘》，这部小说争议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说成是种族主义者。如果问最喜欢的作家和作品，同学间比较多的回答是，喜欢简·奥斯汀。人畜无害的简·奥斯汀小姐，喝喝茶、吃吃饭、串串门。只是这么审下去，早晚奥斯汀小姐都扛不住。9. 不做侵略的炮灰，不做反侵略的炮灰；不做邪恶的炮灰，不做正义的炮灰；不保卫国家，不保卫民族，不保卫同胞，不保卫文化，不保卫看不见的子孙后代。除了自身和小家庭的幸福，别的都是辞藻，都是辞藻！啥都不听，啥都不信，油盐不进！油盐不进！什么样的战争是正义的战争？没打起来的战争。其次是一打就停的战争，不管用什么方法停。什么样的战争是邪恶的战争？不断扩大的战争，现役的不够，全民皆兵，全民不够，与别国结盟，拉别国人上战场。战争的正义性与规模成反比，没有一种正义配得起这么多人命。很多话不敢讲，每一个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活在宏大的正义叙事中。战争的气味一直都在，对热血和献身的赞美一直都在，普通人需要意义，来显得自己不普通。不普通的人需要炮灰，即便不是眼前的炮灰，也要有足够多的炮灰储备。一拍即合。10. 国家跟国家要打仗，这种大事情普通人没有办法。如果是当事国的国民，最好的办法是赶紧跑掉。作为看客，对战争最大的善意是不当啦啦队，哪边的啦啦队都不当。上班下班，赚钱吃饭，该干嘛干嘛。闲下来看球赛打游戏，种花养猫烤蛋糕。一方面，一场大戏如果没有人看，它上演的时间相对会短一点，死的人相对会少一点。另一方面，当我们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就要分秒必争去过这样的生活。世界不太平，说不定哪天轮到自己头上。人生大事，不过无奈两字，有办法的都是小事。趁大事还没来，把小事料理好，这样就不算虚度光阴。哪怕一件大事把万千小事一笔抹了，也只能抹去结果，抹不去一分一秒度过的时间。人生只此一次，匆匆不到百年。结果是变化流动的，唯时间真实不虚。这百年中能捞到多少幸福时刻？捞到多少算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