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联姻到性经验,家庭从不缺席 | 性经验史14
乐活
2024-10-12 21:36
云南
上一篇说到,西方社会先是基于性关系形成了一套联姻机制,到了18世纪又发展出了另一套全新的机制,即性经验机制。联姻机制与性经验机制都建立在性伴侣之上,但运作方式截然不同,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1】联姻机制是建立在许可与禁止、合法与非法的规则之上,而性经验机制则是基于权力的运作来发挥作用。【2】联姻机制的目标是(以组成家庭的形式)不断再现性关系,并维护那些约束这种性关系的法律,而性经验机制则是旨在“扩张各种控制的范围与形式”(080),联系上下文,这里指的应该是,联姻机制通过法律等约束和控制着性行为,而性经验机制则总是试图打破这种约束和控制进而发展出更多的(非法律)管控形式。【3】联姻机制的焦点是身份明确(夫与妻)的性伴侣之间的关系,而性经验机制关注的则是身体的感受以及快感的质量等。【4】联姻机制的性行为经由家庭财富传递和流通跟经济挂钩,而性经验机制则是许多微妙的中介与经济关联,其中最主要的一个中介就是身体。“简言之,联姻机制被纳入它要维护的社会机体的一种内在稳定性之中……重要的时刻是‘生育’。性经验机制的存在理由不是生育,而是以日益细致的方式增加、更新、连接、发明、渗透各种身体,以日益周全的方式控制人口。”(080)至此,身体成了人类研究的对象,成了知识捕捉的对象,同时也成了权力关系中的一种要素。最初人们忏悔的是性本身,随后各种性关系比如通奸、婚外性关系、乱伦等被提上了议程,最后随着教士守则的出现:“人们渐渐地从对性关系的置疑转向了对‘肉体’的置疑,即对身体、感受、快感的本性、最隐秘的色欲活动、微妙的乐趣形式和赞同形式的置疑。这时,‘性经验’正在诞生之中,它是从一种源于联姻的权力技术中诞生的。”(081)而在联姻机制与性经验机制之间,存在着一个连接器,那就是家庭。家庭把法律与司法带入性经验机制之内,同时又把快感和感受带入联姻机制之中。“性经验的机制在外面依赖于医生、教师,后来是精神病医师,在内部则让联姻关系双重化、‘心理学化’或‘精神病学化’。”(082)由此,不当的联姻机制与反常的性经验机制下的新形象诞生了,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神经质的女人、性冷淡的妻子、无动于衷的母亲或受谋杀念头困扰的母亲、性无能的、虐待狂的和性倒错的丈夫、歇斯底里的或神经衰弱的少女、早熟却已虚脱的儿童、不愿结婚或冷落妻子的同性恋男青年。”(083)一个标准的诞生,通常意味着非标之物之人成了异常,异常需要被区别对待,需要求助于专家,比如老师、教士、医生和精神病医师等。从福柯在《古典时代疯狂史》中对疯狂经验以及在《性经验史》中对性经验的梳理,家庭这种制度的霸道可见一斑,尤其是对个体的约束,比如对所谓“疯女人”的处置看得我毛骨悚然,所以溯源家庭分析成人无可厚非,这大概也是近些年“原生家庭”这一概念火爆网络的原因之一。只是,如果承认人是一种社会化动物,是基因和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承认人具有自由意志,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物种,那把一切都推给家庭并不合适,“社会化”和“自由意志”是多种力量角逐的结果,并非一个“家庭”可详尽。家庭作为一个被构建的存在,家庭成员只是其中的可见实体,父母与子女这一二元结构所呈现的仅是其展现的一个面向而已,背后那些隐藏的不可见也是其组成部分。具体到原生家庭,它原本就是一个模糊概念,有些人甚至把原生家庭等同于亲生父母,并由此推出各种结论,那个因果关系看得我尴尬。随口一说容易,建立因果困难,简而化之的结论看似有理,深究之下可能不牢。我不知道语言能否潜移默化影响思考,但我固执地坚持让我的话语尽量远离不假思索。人类痴迷简化问题搭建因果,凡事喜欢找一个负责的元凶,只不知在其所构建的诸多因果链上,到底掺杂了多少人类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