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倒错时代:先被观察记录,后被删除掩盖 | 性经验史06

乐活   2024-10-02 21:36   云南  
上一篇说到西方的性经验机制不单涵盖各种禁令,还涉及禁止血亲联姻或惩罚通奸、整合性倒错者与定义新群体、召唤好奇以及把性经验限定在合法异性夫妻之间等四种复杂策略。社会施加在身体与性上的权力,既不借助法律,也没采用禁令,而是试图减少性反常。
19世纪的‘资产阶级’社会是一个有着明显性倒错的社会,至今,我们的社会仍旧如此。”(035
西方社会并不限定性经验的范围,也不禁止性倒错,“而是把它纳入身体之中,作为详尽说明个体的方式。它也不寻求规避性倒错,而是通过快感与权力相互增强的螺旋线引发它的各种变化“(035)。
比如用性倒错来圈定和定义个人,除了合法异性夫妻间为了繁衍后代的性经验外,还存在着众多形态不一的外围性行为,它们经由身体和快感得以巩固,“它们受到许多权力机制的召唤、揭示、区分、强化和整合”(036),所以性倒错的增长“是一种权力形式干预身体及其快感的真实结果”(036)。
性倒错并非是对压制性欲的权力的反抗,它是一种“目的与手段的复合体。正是通过区分、强化和巩固各种外围的性经验,权力与性、快感的各种关系就分离、增多起来,它们测量身体,渗入各种行为之中”(036)。
权力的扩张意味着性经验范围的扩大,而性经验范围的扩大又为权力的扩张提供了更广阔的干预空间。
“特别是从19世纪以来,权力与性经验之间的这些相互关联得到了无数经济利益的保障与替换;这些经济利益则通过医学、精神病学、卖淫和淫秽书画的中介,同时与不断微分化的快感和不断增大的控制快感的权力挂上了钩。”(037
换言之,资本主义或工业社会并非一个不断压抑性的社会,性压抑假说站不住脚,随着权力的不断拓展,对性的强调和关注也随之增加,人们其实是处于一个性话语不断增多的社会,它有着特定的禁令和忌讳,也有着对性倒错的强化和引进:
“事实上,这是一门懂得如何规避的科学,因为在无法或拒绝谈论性本身时,它特别关注性的偏差、倒错、特殊的反常、病理学无法兑付的障碍和严重的病态。这同样是一门本质上服从于道德律令的科学,它是以医学规范的形式重复了这些道德律令的。”(039
福柯把这部分内容的标题取作“性科学”,我却觉得社会学和心理学等领域压根与科学沾不上边,哪怕沿用了科学的研究方法,它们也并非科学。科学只是一种探索世界的方法,那些沾不上边的学科真没必要硬凑上去,科学从未说自己是唯一,反倒是某些学科看轻了自己神话了科学。
19世纪后期,神经病学之父让-马丁·夏尔科(Jean-Martin Charcot1825-1893)任职于巴黎的萨尔佩特里埃精神病院 Hospital de la Salpêtrière),这里的精神病患者先是被观察记录,但其性叙述后又被删除掩盖:
“一旦在公开咨询中碰上‘那个’问题,夏尔科就用手势打断谈话;而且,顺着那些记录病人们对性的叙述和演示,以及医生对性的观察、探寻和诱导的卷宗,我们经常会发现有关性的内容逐渐被抹去,那些公开发表的观察记录更是完全略去了有关性的内容。”(041
相比对性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更值得关注的是,人们先“围绕着性和针对性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展示真相的机器”,而随后“在最后关头又会掩盖真相”(042)。
“换言之,重要的是,性不仅仅是有关感受和快感、法律或禁忌的事情,还是有关真实与虚假的事情。”(042
性与真相被构筑在一起相互作用、相互关联,而这就是19世纪留给西方的遗产。
题外话

2021年,法国拍过一部电影叫《疯女人的舞会》(Le Bal des folles),故事背景就是19世纪在让-马丁·夏尔科执掌下的萨尔佩特里埃精神病院,影片中女主的主治医生Charcot的原型就是夏尔科。
女主在被送进萨尔佩特里埃精神病院之前,她的命运掌握在父亲手里,被送入之后,这种掌控权就移交给了夏尔科医生
这部电影我看过两遍,第一次看觉得异常压抑,前段时间看完《古典时代疯狂史》后又重看了一遍。第二次看就平静多了,这并非我麻木了,而是因为福柯在疯狂史中揭露的比片中更残忍,而现实只会比福柯写的更残酷。
人的想象力有限,拍出的影视剧也有限,而在真实的世界中,对于女性处境来说,最悲凉的莫过于男权的隐身。任何标榜女性主义题材的作品,如果不解决如何呈现隐身的男权,那无论剧本如何,终究只是男权凝视下的女性独自狂欢而已。
可男权历来都是在场却又隐身,女性根本没有男权缺席的经验,就连“女权主义”或“女性主义”都是相对于“男权”和“男性”而言,在这种连话术都是相对而言的前提下,女权始终只是有限女权。

大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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