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与人口:当性被权力盯上 | 性经验史20
乐活
2024-10-18 21:36
云南
上一篇说到,精神分析给各种难言之欲提供了一个宣泄口,这种性压抑加上现实中的统治与剥削,在两次世界大战前后,引发了西方社会对性压抑的历史—政治批判。在战争层面,权力所仰赖的形式也改变了:此前是为君主而战,君主可以直接要求臣民去战斗;现在则变成了为保卫人民的生存而战,此时的要求是间接的,也是合法的。生杀大权属于最高权力的典型特权,“现代形式的生杀大权是相对的和有限的,而古代形式的生杀大权是绝地的,但它们都是一种不对称的权利。”(101)自杀在过去是犯罪,因为生杀大权专属君主,个人僭越就是违法,但自19世纪起却成了西方社会学分析的对象之一。西方社会围绕死亡形成的管理,本质是一种对生命的管理,也是政治权力直指的对象之一,西方社会自17世纪开始,发展出了两种管理生命的极端权力形式:肉体的规训与人口的调整。【1】肉体的规训:以作为机器的肉体为中心,榨取、矫正并增强肉体,并将之整合进经济控制之中,权力在此起规范与训诫作用;【2】人口的调整:以作为物种的肉体为核心,采用各种调控措施来改变人类的繁殖、出生、死亡、健康和寿命等,并形成一种针对人口生命的政治;“在古典时代建立起来的这一伟大的双面技术——既是解剖学的,又是生物学的;既是个别化的,又是专门化的;既面向肉体的性能,又关注生命的过程——表明权力的最高功能从此不再是杀戮,而是从头到尾地控制生命。”(104)至此,在西方,一个将肉体驯服与人口管控网罗在内的生命权力时代诞生了,军队和学校负责规训,人口学和经济学承担管控,人的言行被这两种面向肉体的权力全面严密管控起来。“事实上,这两种权力的联结不是在反思话语的水平上实现的,而是在构成19世纪伟大的权力技术的具体机制的形式中完成的。其中,性经验的机制是最重要的机制之一。”(104)这种把肉体纳入生产来控制以及把人口纳入经济来调节,奠定了西方资本主义的运行与发展,同时资本主义又反过来要求增强对肉体的规训和对人口的调控,旨在使之变得更加有用和驯服,而性正是处于这两种技术操作的交叉点上,也因此成为了政治目标:“一方面,性属于身体的规训:各种力量的建立、强化和分布,各种能量的调整和节制。另一方面,它属于人口的调节,它引起的所有后果都是关乎全局的,于是同时被整合到了这两个方面之中。”(108)西方社会针对肉体的监督、控制、医学和检查,针对人口的统计、普查和干预等,无一不昭示着权力的无处不在,性作为身体与人口的连接点,“变成了管理生命为中心(而不是以死亡威胁为中心)的权力的中心目标。”(109)在西方权力机制中,血缘历来至关重要,战争带来的荣誉、饥荒导致的恐惧、奋勇搏斗得来的胜利、刀剑拼杀出来的统治、刽子手和酷刑……无一不充斥着鲜血,鲜血的血腥构建了血缘社会,所以血缘社会也是血腥社会,其中,权力用鲜血开道,用鲜血说话,再经由血缘传递下去,血缘在此具有各种象征意义。而自古典时代发展起来并在19世纪得以施行的那套全新的权力程序,则使得西方社会的关注点从血缘象征理论过渡到性经验分析,血缘周围萦绕着死亡、禁忌、君权与象征等,而性经验则是跟“规范、知识、生命、器官、规训和调节联系在一起的。”(110)西方的血缘象征理论与性经验分析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权力体系,但二者却有着重叠与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