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困境：被老男人追求，被其他人苛求 | 性经验史42
乐活
2024-11-11 21:37
云南
在上两篇中，福柯分析了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在古希腊引发道德反思的五大原因，即年龄地位差距、恋爱行为准则、男孩自主意愿、男孩年龄限定以及对爱情本质的反思；随后，他要论述的是这种恋情究竟又是如何在古希腊引起道德反思，也即引起道德反思的方式。据传，古希腊著名演说家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有一篇演讲稿，名叫《性爱论》（Erotic Essay），虽然疑似伪作，且内容平庸，但从中可以“发现人们对爱情的各种反思和提出‘快感’问题的方式所共有的特征”（293），所以福柯将据此来论述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如何在古希腊引发道德反思，主要涉及以下五种方式：“在整个讲话过程中，讨论的是耻辱（aischunē）问题……重要的是，年轻人要记得由于他的出身与地位，一旦对于荣誉问题稍有疏忽，就有让自己蒙羞的危险；他应该牢记那些由于保持警惕而能够在爱情关系中保持自身荣誉的人，并且以他们为榜样；他应该小心谨慎，不要‘给他的本性抹黑’，不要让为他感到骄傲的人的希望落空。”（293-294）在古希腊，当老男人追求美少年时，美少年的行为尤受关注，被简单划分成了耻辱与荣耀两大类。古今中外，慕强普遍存在，在所有不对等的关系中，弱者总是被严格要求的一方，各种严苛之下，指责必然如期而至。“人们观察他、监视他、评论他的举止和各种关系；在他的周围，散布着各种恶言恶语；如果他表现出自大或傲慢，那么心怀敌意的人已准备好对他进行指责。”（294）美少年在古希腊，宛若现在的大明星，一举一动万众瞩目，针对美人的苛刻与恶意，似乎古今中外亦然，我好奇这种普遍现象的源头，我读过一些研究，但那些论述无法说服我。此外，公众对光鲜靓丽之人的格外关注究竟源于何处，对此的阐述不少，但同样难以令我信服。对于古希腊的美少年，耻辱与荣誉事关他将来在城邦中的地位与职务，“他未来的一部分以及他将来可能在城市中具有的地位，取决于他今天的行为方式是否高尚”（295）。在古希腊，作为美少年，要管好自身荣誉，等长成男人，则要监督其他年轻人保持荣誉，这是一种德行考验，考察内容包括体态、目光、说话方式以及相交之人的品性等，它相当于一种资格考试，只有通过了，才能进入城邦的管理层。这种所谓的考验，透露着一种不对等关系之下的控制与被控制，成年男性是规则的制定者，同时还是裁判；其他人，包括未成年男孩、女人、仆人和奴隶等，只需服从即可，且光服从还不够，还要接受人家的各种指导或指引。“如果我们想知道怎样在爱情关系中明确地划分高尚与可耻，那么我们必须认识到这篇文献语焉不详……有一件事则是清楚的：不应该拒绝一切……但是也不应该什么都接受……”（296-297）当古希腊的美少年被老男人追求时，他不应该太过绝情，应该赏赐老男人一点恩惠，但也不应该太过滥情，应该谨慎给出这种恩惠，以免让人感到失望，这里涉及美少年作为被爱者应该如何公平公正地回应求爱者，这种公平公正就需要美少年具备节制这一美德：“节制作为人们所要求的男童的主要品质之一，隐含着要在肉体接触中有所判别。但是，我们无法从这篇文献中推理出荣誉会强迫人们拒绝哪些行为和举止。”（297）万众瞩目的美少年，在被老男人追求时，连他该不该接受以及他如何接受或不接受，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可如果追问美少年应该接受什么，古希腊人又认为“人人都应该知道对于男童来说接受什么才是高尚的或接受什么才是可耻的”（297）。然而，当时的道德反思并不关注哪些言行举止是允许的或禁止的，而是着重强调个人的态度以及个人与自身的关系。一边是说三道四，一边又语焉不详，夹在中间的美少年，美则美矣，难也是难。“男童是通过他肉体的品质和道德的品质而表现出压倒其他人的优势的……让他具有压倒其他人优势的，不仅有他的天赋，还有他的谈吐。”（298）美少年之美不仅因其拥有天赐的美好肉体，还在于他具备无与伦比的美德，“不要让步、不要屈服、永做最强者，通过自己的抵抗、坚定和节制（sōphrosynē）压倒追求者和情人：这就是年轻人在爱情领域里证实自己价值的方式”（298）。这相当于是规定了美少年为人处世的一般原则，还隐含着一种害怕美少年遭受屈辱的担忧，这种屈辱的典型，莫过于在性行为中扮演被动角色，换言之，这里其实暗含了一种建议，即美少年应该反对那种会让自己蒙羞的（作为被动方的）性行为。无论如何，美少年应该时刻保持自身荣誉，同时注意维护自身优势，这是他最基本的行事风格。“只要再简单地提一下《性爱论》的作者让哲学在人们要求年轻人把保持荣誉和作为适合他年龄的优势竞争的考验中所起的作用，就够了。”（299）哲学可以引导美少年更好地保持自身荣誉与维护自身优势，可以让他“能够在面对各种考验与保持荣誉的艰苦比赛中控制自我和战胜其他人”（300）。我在想，哲学要真这么好使，你学我也学，你用我也用，那大家就都一样，谁也战胜不了谁，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可言。总结起来，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主要是通过荣誉与耻辱、考验、高尚与可耻、竞争优势以及哲学引导五大方式在古希腊引发道德反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