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战斗吧，跟性欲拼了 | 性经验史27
乐活
2024-10-26 21:36
云南
上两篇说了古希腊性道德讨论中常见的四大概念之一的快感（aphrodisia）与之二的享用（chresis），第三个概念则是控制（enkrateia）。在古希腊的性道德伦理中，人可以享受性及其带来的快感，但必须是正确地享用，这里涉及一个术语即enkrateia，它还有一个近义词sōphrosunē。在《理想国》里，苏格拉底在描述四大美德之一的节制时，“他给节制的定义是‘enkrateia’：‘节制（sōphrosunē）是一种针对某些快感和欲望的秩序和控制（kosmos kai enkrateia）’”（170）。sōphrosunē与enkrateia虽然意思相近，但并不完全等同：sōphrosunē强调某人对神对人都会行恰当之举，这样的人有着对谁都一样的温和与公正等美德；enkrateia突出某人具有自控能力，能控制自身的欲望，敢于对抗欲望，勇于跟欲望战斗。总结起来，enkrateia指向个人的自控能力以及为了自控所付出的努力，这种努力的目标是为了变得sōphrosunē，也即为了变成一个有节制的人（sōphrōn），所以sōphrosunē是最终的状态，而enkrateia是一个过程，这一过程具有以下五大特征：自我控制（enkrateia）包含一种角斗，这种角斗是人与低等的欲望和快感作斗争，人只有在这一斗争中战胜（kratein）对方，才能成为一个明智的人，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德行的人。在此，人与欲望和快感势不两立，人的德行与这种斗争挂钩，人只有具备对抗和反抗自身欲望和快感的能力，才能适当地享用它们。欲望和快感源于自身，所以防抗它们相当于对抗自身，人与对手（欲望和快感）的斗争，本质是人与自我的较量。这种自我与自身的对抗塑造了人们对待欲望和快感的伦理态度，人胜利了就是光荣的，战败了就是可耻的。对古希腊而言，人跟欲望和快感的战斗只能赢不能输，但赢并非意味着完全消除欲望和快感，而是将之锁定在人类掌控之下，强调的是有节制的主体能够全面地控制并抵制欲望与快感。这相当于是肯定了欲望的存在，也承认了人有欲望是正常的，但具备节制这一美德之人有能力自行控制这种欲望，人与欲望的持久战斗也表明了欲望的持久存在，但基督教并不认可这样的观点。总结起来，enkrateia包含两层含义，即控制且取胜。在古希腊的性道德伦理中，德行并非贞洁，而是有节制，它涉及一种管控关系：“为了在快感享用中把自己塑造成有节制的道德主体，个体必须与自我建立一种‘支配—服从’、‘指使—屈从’、‘控制—驯服’的关系（而不是像在基督教的神修中那种‘澄清—否弃’、‘解释—净化’的关系）。这就是快感的道德实践中主体的‘自决’结构。”（175）《性经验史》中译本这里所说的“自决”，对应的英语是heautocratic，基于上下文与所查资料，它指的应该是自我约束存在的悖论，“约束”这一行为的发出者是主体，而主体同时也是“约束”这一行为的承受者，主体在此既主动又被动，支配的是主体，服从的也是主体，主体由此处于一种悖论之中，所以，将之译为“自我约束悖论”可能更合适，但为避免麻烦，下文依旧沿用中译本中的“自决”。个体对欲望和快感的控制，是自我对自身的约束，而主体作为自我与自身的统一体，既要主动去控制，又要被动去承受这种控制，主体由此处于一种自我约束悖论之中，也即中译本所说的“自决结构”之中。而这种自决形式（即自我约束悖论）的发展则仿照了多种模式，其中包括柏拉图的车队—司机模式以及亚里士多德的儿童—成人模式（欲望服从理性如同儿童依从导师）等，此外，还跟下述两种范本有关：一是家庭生活：欲望就像仆人，在家庭生活中，主人有效控制住仆人，才可保证家庭井然有序；二是公民生活：欲望如同出身卑贱的民众，在城邦之中，如果不能管理好这些民众，就会滋生叛逆与躁动，最终扰乱公民生活；为了控制自身欲望，个体需要特定的训练，经由训练才可更好地对抗欲望，同时，能够控制住自己之人也能管理好其他人，进而经营好家庭与城邦。古希腊历来将训练视为人生重大课题，训练内容包括体育竞技、音乐、打猎和战斗等，这些被视为教育的必修课程，通过完成相关训练，个体才能变成有德行之人，并过上一种有德行的生活，这种有德行的生活同时也是自由之人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