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之外,你就是性变态 | 性经验史04
乐活
2024-09-30 21:36
云南
上一篇说到,性在18世纪变成了公共管理的对象,并形成了一个全新而庞大的性话语网络。“中世纪围绕着肉体和忏悔的主题组织了一种非常单一的话语。最近几个世纪来,这一相对统一的话语遭到了解体、分化、减少,而在人口学、生物学、医学、精神病学、心理学、道德、教育学、政治批判等领域里却出现了话语爆炸现象。”(024)“最近这三个世纪的显著特征,不是大家如何关心掩盖性,也不是语言上个过分羞涩,而是人们为了说性、让别人说性、让性自己说自己,为了听取、记录、抄写和重新分配性话语而发明的各种设施的变化和大扩散。”(025)代孕、辅助生殖、非婚生婴儿及其户口、婚房、结婚率、生育率、离婚率、三胎及其奖励措施、相亲、出轨、骗婚……人类生活充斥着各种性话语,我们互联网上各大热搜所隐含的性远比想象中多。“现代社会的特点不是把把性隐藏起来,而是在强调性是‘秘密’的同时,热衷于一直谈论性。”(025)而这套不断增加的性话语,其核心直指人口,以生育为中心的性经验形成了一套标准体系,用以排除那些非标的性经验。“19世纪和20世纪其实是性话语增加的时代:各种性经验四处扩散,它们不相协调的形式得到了强化,各种‘性倒错’成倍地插入进来。我们的时代首创了各种各样的性混杂。”(027)有“正”就有“倒”,有“标准”就有“非标”,而18世纪末,西方世界有三个重要的法典确定了性的合法与非法:上述三个法典均建立在夫妻性关系的基础之上,这为异性恋的霸权地位提供了法律依据,但同时也让异性恋夫妻在享受霸主地位的同时也承受了来自霸权的监督和约束。社会为夫妻制定的条条框框尤其多,且婚外性行为、通奸和乱伦等均属重罪。此外,同性恋、兽奸、不贞甚至是没有父母之命的婚姻等,都被法律定义为违法,因为违反自然,可人们所仰赖的“自然”,大多就是人类制定的“法律”。“为了管理性,西方人依次地设想了两套庞大的法律体系——联姻法律和性欲秩序。”(029)通过建立一套正统的性欲秩序,那些不合秩序要求的群体就成了异类,成了性倒错者,那性倒错究竟是什么呢?“他们是太懂事的孩子、早熟的女孩、糊里糊涂的中学生、可疑的仆人和教师、残忍的或躁狂的丈夫、孤独的拾荒者、有着莫名冲动的闲逛者:他们出没在惩戒委员会、儿童教养所、感化院、法庭和收容所中;他们把自己的丑行告诉医生,把自己的疾病告诉法官。存在着无以数计的性倒错家庭,这些性倒错者与犯人、疯子类似。一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带有‘道德癫狂’、‘生育神经官能症’、‘生育感觉反常’、‘变态’或‘心理不平衡’的标记。”(030)在婚姻法律和性欲秩序背后,教会和法律的严格性让位于医学的权威性,医学开始从一种器质性或精神性病理学角度来定义性,并介入到夫妻性快感之中。我曾围观过某平台网友讨论性冷淡“问题”,“问题”二字打上双引号是因为我对性冷淡是否属于一个问题存疑。人类有时异常矛盾,一方面大声呼吁个体差异,一方面又大肆屈服于标准。性欲于人,无论男女,能否确定一个适度标准本就是一个值得讨论的前提话题,抛开这一前提直接谈论性冷淡无异于在一团乱麻上揉搓一顿。“尊重个人自由意志”是一句脱口而出的场面话,每当有人以一种不同于社会主流标准的风格行事时,总会有人跳出来指手画脚,比如针对女性的“性冷淡”:你竟然性冷淡,这是病啊,你得治啊。在这样的声音之下,有些女性也会不假思索地给自己贴上一个所谓的“性冷淡”标签,人类嘴上说着不喜欢被定义,但又特别喜欢给别人和自己贴标签,尤其是千百年来活在男权道德评价体系之下的女性,如果自身没有历经痛苦的煎熬、挣扎和思考,则很难跳出男权视角下那套被引导着自扣的话术。像所谓的性冷淡“问题”,其判定标准是什么、这些标准的依据是什么、这些标准和依据合理吗以及针对所谓性冷淡的治疗满足的究竟是谁的需求等都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