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楼
文同
巴山楼之东,秦岭楼之北。
楼上卷帘时,满楼云一色。
文同(1018-1079)是北宋著名的画家、诗人,字与可,号笑笑居士,梓州梓潼郡永泰县(今四川绵阳市盐亭县)人。他画竹很有名,是“湖州竹派”的开创者,人称“文湖州”。他的表弟苏轼,在散文《文与可画筼筜(yúndàng)谷偃竹记》中,详细介绍了他的画竹经验,从而衍生出一个成语“胸有成竹”。文与可亦擅诗文,深得文彦博、司马光赞许。诗题“望云楼”,楼名叫“望云”,可见楼的景色特点,更可见楼主人的情趣。文同这首《望云楼》力图表现自己的特殊的情趣,自我表现,自我欣赏。本诗先交代望云楼的位置,交代它与周围景物的关系,从而写出望云楼景色的特点。巴山在望云楼的东面,秦岭在望云楼的北面。换句话说,望云楼在巴山的西边、秦岭的南边。巴山:绵亘在我国中西部的南北走向的大山脉,通常指四川、湖北、陕西三省交界地带的山脉,是四川盆地与汉中盆地的分界。秦岭:绵亘在我国中部的东西走向的大山脉,经过陕西南部的一段又称终南山。“望云楼”的大致方位在四川的东北部,在巴山山脉与秦岭山脉的交会处。楼的名称既然叫“望云”,那么其所“望”之“云”,自然是指巴山之云和秦岭之云了。历来,天上的“云”,特别是山头的“云”,寄托了人们、特别是文学艺术家的审美理想。“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随着时代的变换、作者的变换,“云”作为一种文学意象,蕴含着说不完的集体意识和个性色彩。本诗的前两句,简洁明白,看似仅仅交待了望云楼的地理位置。不。作为地理坐标,举出了“巴山”、“秦岭”这两个雄伟事物的名称,而且是放在《望云楼》这个题目之下,它就首先实现了“布云”的任务。在楼上所望之云,是从巴山山脉和秦岭山脉兴起之云,它布满了中国中部如此广大的范围。由此可见望云楼的视野之宽,亦可见画家诗人的眼界、胸襟之宽广。这些都不是我们解说者分析出来的,而是诗的形象本身所显示出来的。文与可在“望云楼”所寄托的审美理想,心中那种审美满足之感,是一言难尽的。当我登上望云楼,卷起四面的窗帘,两大山脉的白云,就会一齐涌进窗户,充满楼台,而整座楼台也会一下子卷入无边无际、飘渺浮沉的云海之中。卷帘:卷上窗帘,让楼外白云涌进来。云一色:一色云,全是白云。后两句诗展示了一幅惊人奇妙的画面。我们刚才还在侈谈画面的宽广、距离的远近、白云的多少、视野和襟怀等等,后两句幕布一拉,一切都被白云吞没,我们的眼前一无所有,甚至连云海的波涛和漩涡都看不到。我们刚才所获得的那些审美感受,一下子被否定了——不,是被吞没了,或曰得到了升华。我不由要向文同先生发出由衷的赞叹:毕竟是“画家诗人”!你看那取景布局,简直是尺幅千里,以一当百;你看那遣词造句,其字面清澈见底,而其蕴含则深不可测。特别是末句的升华,更让人觉得大笔潇洒,神出鬼没。文与可是画家而兼诗人,诗与画都是形象思维,相向而行,相辅相成,而画面形象及情感蕴含的关系处理,则得力于诗人的思维能力和语言能力,既思通千载,又惜墨如金。文与可给予我们的启发,岂止是“胸有成竹”而已。
本诗一开头就不露痕迹地化用了前人成句。南朝梁文学家丘迟《与陈伯之书》中有名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后代文人常引用或化用它们来表现江南春光。本诗化用时,内容略加扩展,句式也作了一些变化。把“杂花生树”变成“花开红树”;“群莺乱飞”变成“乱莺啼”、“白鹭飞”;“江南草长”变成“草长平湖”。长:读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