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梅花一放翁

文摘   文化   2023-05-29 08:30   江苏  



梅花绝句

陆游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我在第一次读这首诗的时候,被它的后两句所吸引:“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这样的句式,似曾相识。连忙查资料,原来唐代柳宗元在贬谪地柳州写过一首看尖山的绝句:“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你看后两句的句式,可以断定,是陆游向柳宗元学习的。这种句式,表现了要把全部身心奉献出来的精神。

陆游的《梅花绝句》写于七十八岁闲居家乡山阴时,原是组诗,这一首标为“其一”。因为在流传的过程中,另一首被单独标为《落梅》,不标“其二”了,这里的“其一”也就没有必要保留了,我把它删去,倒显得干净利落。

【闻道梅花坼晓风】

听说梅花在晨风中绽放。

坼:che4,裂开。指梅花花苞裂开,绽放也。坼晓风:在晨风中绽放。闻道:听说。在这一句诗中,“闻道”二字的作用只是填补音节;从内容说,开启话题,引起所咏之事。

【雪堆遍满四山中】

绽放的梅花就像一堆堆白雪,布满了四面山中。

雪堆:比喻绽放的梅花。古代诗人喜欢用白雪比喻洁白晶莹的梅花。例如张谓《早梅》:“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王安石《梅花》:“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请注意,陆游用“雪”来比喻梅花,多了一个“堆”字,就是说,他的笔下描写的,不是一朵朵、一枝枝的梅花形象,而是一树树的梅花形象。四面山中栽满了梅花树,树树梅花一齐绽放,犹如一个个雪堆堆满了四面山中。“遍”字和“满”字同义,要连读。二字意义相同,重复,有强调作用,也是为了凑足音节。四山:四面山中,不要解作四座山。

诗的第一句说梅花绽放了,写的是基本事实,第二句把画面扩大,说四面山中雪堆遍满——遍满了梅花树。作为一个酷爱梅花的诗人,他多么想毫无遗漏地尽情欣赏这四山的梅花呀!可是他怎么做得到呢?他只有一个人,而梅花却是遍满四山呀!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有什么方法能够把我这一个身体变化成千万个身体,让每一棵梅花树前都能有一个陆放翁在,那该多好呀!
何方:有什么方法。“何”是疑问词,但这句诗纵有疑问而无须回答,也回答不了,它只是为了表达诗人的急切心情罢了。从此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那痴迷而几近贪婪的爱梅之情!“何方可化身千亿”,这是多么奇妙的想象!千亿:千千万,极言其多。
放翁:陆游的号。陆游一生使用过的字、号很多,但用得最多的是字务观、号放翁。放:在这里不是“豪放”,而是“放诞”的意思。放翁:放诞的老头儿。不老而称“翁”、“老翁”,有点自嘲、颓废的气息。陆游以“放翁”为名号时才五十三岁,当时在成都。四十八岁时到抗敌前线南郑参加王彦幕府,他怀抱豪情,实地考察,制定出收复失地的详尽方案。谁知朝廷不接受这个方案,王彦被罢官,幕府被遣散,陆游绝望地回到成都,以诗酒颓放的方式发泄胸中的愤懑。政敌还以“燕饮颓放” 弹劾陆游,陆游索性自号“放翁”,他写了一首诗,尾联是:“门前剥啄谁相觅,贺我今年号放翁。”有人笃笃敲门找我,祝贺我今年有了“放翁”的名号。一个铁骨铮铮的爱国战士,以“放翁”为号,显示了陆游的独特个性,又包含了几多愤懑,几多辛酸,几多痛苦!
诗的前两句写梅,后两句写的是诗人自己,以奇妙的设想,宣泄了自己落寞的情怀,凸显了诗人高标绝俗的人格。


本诗一开头就不露痕迹地化用了前人成句。南朝梁文学家丘迟《与陈伯之书》中有名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后代文人常引用或化用它们来表现江南春光。本诗化用时,内容略加扩展,句式也作了一些变化。把“杂花生树”变成“花开红树”;“群莺乱飞”变成“乱莺啼”、“白鹭飞”;“江南草长”变成“草长平湖”。长:读上声。


王老师说美文
这里所谓“美文”主要指诗词,诗词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集中代表,是中国语言文学百花园中最为绚丽的花朵。我们过去读得匆忙,现在来这个栏目里悠悠地品味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