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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首诗里，马雅可夫斯基开始向他著名的“阶梯形诗行”过渡了。《开会迷》因为列宁赞赏的缘故，已成名篇。笔者十几年前录入的一位1949年后留在新中国帮忙建设的日本技术人员的回忆录中，也谈到当年的干部官员如何沉迷于文山会海，仿佛唯此才得以体现他们的存在与价值……话说回来，这种官僚主义式的会议，与真正起群众从事斗争、管理社会的动员、讨论与决断之用的会议和集会，要区分开来。
马雅可夫斯基
诗四首
来源│《马雅可夫斯基选集》之《第一卷 我自己 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
· 开会迷[1]
每天，当黑夜刚刚化为黎明，
我就看见：
有人去总署，
有人去委员会，
有人去政治部，
有人去教育厅，
人们都分别去上班。
刚一走进房里，
公文就雨点儿似地打着你：
挑拣出五十来份看看——
一件比一件紧急！——
工作人员们就分头去开会。
每次来到，我都请求：
“今天能否接见？
从混沌初开我就等在这里。”
“伊万·万内奇同志开会去了——
讨论戏剧部和饲马局合并的问题。”
一百层楼梯爬上了好几回，
真叫人倒胃。
可又对你说：
“叫你再等一小时。
正在开会：
省合作社
要买一小瓶墨水。”
一小时以后：
男秘书，
女秘书又全都不在这里——
空无一人！
二十二岁以下的
都在出席共青团的会议。
天色将晚，七层楼的最高一层
我又爬了上去。
“伊万·万内奇同志来了没有？”
“正在出席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委员会。”
我愤怒万分，
像雪崩似地
冲向会场，
一路上喷吐着野蛮的咒骂。
可是，进得门来我却看见：
围桌而坐的都是半截身子的人。
唉呀，活见鬼！
那半截身子在哪儿？
“砍死人啦！
杀死人啦！”
我满屋乱转着，大声叫嚷。
这可怕的景象使我的理智失去了常轨。
这时，我却听见
秘书的话音，平静异常，
“他们同时要出席两个会。
一天
要赶去参加
二十个会。
不得已，才把身子斩断！
齐腰以上留在这里，
下半截
在那里。”
我激动得整夜都没有睡着觉。
一大淸早，
我就满怀希望地去迎接黎明：
“啊，
假如
能再召开一次会，
来讨论根绝一切会议，该让人多么高兴。”
1922年
丘琴 译
· 巴黎[1]
（和艾菲尔塔[2]闲谈）
千百万只脚踏破鞋底。
千百个车轮都已磨破。
我信步游览巴黎——
直至游客稀落，
直至不见人影，
直至剩我一个。
在我周围——
汽车在荒诞地舞蹈，
在我周围——
远自历代路易王朝
从许多兽面鱼嘴里
水花喷吐，打着唿哨。
我踏上了
Place de la Concorde[3]。
我在等候，
直到那被高楼大厦的盯梢
弄得疲惫不堪的艾菲列娃[4]
昂起镂刻着皱纹的头颅，
拨开迷雾，
向我，
向布尔什维克迈开脚步——
前来接头通话。
“轻—轻—轻些，
塔啊，塔，
行动得轻一些！
别让人家觉察！
月亮——像断头台一样可怕。”
我对她这样说
（对着她的
扩音器耳朵
低语着，
诉说着，
叨念着）：
“我鼓动了所有的房屋和东西，
我们
就是在等着您的同意，
塔啊，
您想不想带个头起义？
塔啊，
我们选举您做领袖！
您可同意？
在这里
陶醉于阿波里奈尔[5]的歪诗的
不是您，
不是您这机械学天才的范例。
这腐朽的地方，
这娼妇、
无耻文人
和交易所的巴黎，
不是您安身之地。
地下铁道[6]已经同意，
它们和我站在一起，——
地下铁道
将把大众从石砌的肚里
喷射出来，
用鲜血
把墙上香水和香粉的广告
冲洗得不留痕迹。
它们深信，
富家阔佬的一节节车厢
再不能靠它们川流不息。
它们不是奴隶！
他们确信，
我们的广告，
我们斗争的标语口号，
对它们说来，
更为相宜。
塔啊，
不要害怕大街！
假如
那沉重坚硬的路面
不放地下铁道出来，
铁轨就会把路面拱开。
我号召铁轨起来暴动。
您害怕吗？
万一小饭馆成群结伙闹闹哄哄？
您害怕吗？
不要害怕！
里夫-戈什[7]会赶来帮忙。
我同桥梁已商量妥当。
泅水
渡
河，
可不容易！
只要
恶棍们的举动惹得桥梁生气，
它们就会从巴黎身旁挺身而起。
桥梁将起来造反。
随着第一声巨喊，——
往石头上摔死过路的顽固东西。
一切东西都会揭竿而起。
一切东西都将不再忍耐。
再过
十五年
或二十载，
钢铁会变得柔软起来，
而各种东西
会亲自
赶到各式各样的
蒙马尔特[8]夜市上
廉价拍卖。
走吧，塔啊！
到我们那儿去！
您——
在那儿
在我们那儿
会更有用！
到我们那儿去！
在钢铁的闪耀中，
在工厂的浓烟中，
我们将欢迎您，
比初恋的人迎接爱人
还要多情。
到莫斯科去！
在我们的
莫斯科
地阔天高。
您，
每一个人，
都会有自己的街道。
我们
将周到地把您照顾，
每一天不等到日出
就洗涤干净
您钢的和铜的身躯上的尘土。
让您的城，
让那妖艳女郎和愚蠢娘儿们的巴黎，
让那林荫道上张口发呆的笨伯们的巴黎城，
独自死亡，葬进拥挤不堪的卢浮宫，
葬进布隆森林[9]和博物馆的破衫中。
前进！
迈开文菲尔设计安装的
四条强劲的铁腿前进。
让你的额头在天空中发光，
让我们的星星在你面前又喜又惊！
塔啊，请您决定！
正是一致奋起的时候，
起来，把巴黎彻底打倒！
走吧！
到我们那儿去！
到我们那儿去！
到我们苏联去！
我
给您领取入境护照！”
1923年
刘伦樨 译
· 我们不相信！[1]
一片阴影遮去了春光，
政府公报张贴在墙上。
不！
不成！
难道能让电光
不打闪？
不！
雷霆的语言锁不住！
成千页
黄钟般的
列宁的语言
将隆隆地
流传千古。
难道霹雳会哑默无声？！
难道能遏制狂飙
不卷起烟尘？！
不！
在俄国共产党万众一心的意志中，
列宁的意志将万古长存。
难道这样的 ，
热度
能用温度计来量？
难道这样的
脉搏
是一秒秒地跳动？！
列宁的心脏
将永远跳荡在
革命的胸中。
不！
不！
不—不—不……
这白色的公报
我们不，我们不相信，
从春天的眼前
消逝吧，揪心的阴影！
1923年
郑铮 译
· 沃罗夫斯基[1]
今天，
无产阶级呵，
让你的声音
像雷霆似地
轰鸣，
忘掉
蜡似的宽赦。
被法西斯匪徒
杀害的沃罗夫斯基
就要最后一次
走过
莫斯科。
多少人将会例下……
多少人已经献出生命……
多少人——血肉横飞……
多少人——化作烟尘……
不管哪儿的人们屈服，
不管哪个国家投降，
我们没有退让过，
我们也决不容忍！
今天，
把愤怒
铸成
巨大的
球形炸弹。
今天，
让呼声
像刺刀一样寒光闪闪。
让资本家
睁开他们的眼晴看看。
让寒光
直射进帝王的帷幔。
以
千百万人的步伐
来回答
卑鄙的通牒；[2]
让千百万人的队伍
沿着克里姆林宫墙奔流。
让
同志的牺牲
今天
更加显示出
共产主义事业的
不朽。
1924年
曾正平 译
马雅可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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