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我想爸爸了

文摘   情感   2023-05-14 19:42   陕西  
好友HenryBingtao Hou)的原创文章对逝者的思念,深埋在每个人心底。全文没有一句华丽的辞藻,却带给我一股剖心之痛。
面对无常的变故,在这一世里,儿子再也握不到比父亲掌心的老茧更可靠的一双手了。但父亲活在儿子的文字中,在时间里重生。我深信,当父亲的灵回归到他从未离开的地方时,父与子终将重聚谨以这跨越时空的思念,传递给茫茫世间不相识的陌生人。

爸过世七载有余,每每思及,泪目十之八九,心里总惦念着写一篇悼文聊以纪念,奈何各种原由担搁下来,无法付诸笔端。近日看《漫长的季节》颇有感触,又获友褒赞文笔不错,略有文思涌动,即一蹴而就,于母亲节之际得此拙文,终可尽人子之孝以告慈父在天之灵。

爸生于1940年,辽南一个不算太偏僻的村子里,得益于太爷,爷爷的辛苦劳作,勤俭持家,小时候家里条件还算过得去。16岁时省安装公司去村里招工,爸就连同村里的十几个小青年去沈阳做了学徒工,学徒工条件异常艰苦,工资低得只有几块钱,村里的伙伴大多都没有熬下来,回到村里继续务农,爸却咬牙挺了下来,成了一名筑炉工人,干了一辈子,直至千禧年退休。

爸的一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我觉得用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得尘来形容也是最最恰当不过。我与爸的关系,类似于那个年代大多的东北父子,缺乏基本的勾通,谈不上和谐融洽。从我出生到小学五年级全家搬到沈阳,爸和妈一直分居两地。爸一两个月回家待几天,妈一个人在农村将我们姐弟四人拉扯大。儿时对于爸的记忆少之又少,开始和爸相处时已经是青春期了,妈是家里的绝对权威,我们姐弟也只听妈的话,爸的话就是拂耳掠过,爸基本也没有管教孩子的经验,无休止的呵斥挽来的就是极致的消极抵抗,父子关系也一直徘徊在冰点。之后我上大学、工作、成家、出国留学、移民澳洲。一路行来,碌碌风尘,更难有与父亲推心置腹的交流。所以我一直觉得和爸的感情不深,爸之于我就只是爸,一个存在在那里我叫他爸的人,仅此而已,

爸去世的消息是妹妹通过微信通知我的。收到通知的一刻,人要时就懵了,唯一做的就是找到老婆,说了一声“我爸没了”,就偎在老婆身上痛哭失声,甚至于现在,只要影视剧中出现一些煽情的父子情情节,不管多牵强,都会让我泪流满面,我是一个绝对感性的人,对于爸过世带给我的悲伤是始料未及的,隐藏在内心深处对于爸的感情是远远超乎想象的。

  • 爸是一个老实巴交、少言寡语、不善与他人交际的人。我年轻时心里一直暗暗埋怨他没有能耐,唯一的优点就是吃苦耐劳。砌筑工业锅炉不只是靠技术,还需要强体力劳动,很多时候还要忍受超高的炉温。现在让人谈之色变的石棉爸每天都要打交道,而且基本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45年的辛苦工作,熬到了退休,又一刻不停地到以前工友开的私人公司继续工作,赚钱贴补家用,一干又是十来年,到了70来岁实在干不动了,也是没人敢雇他干活了怕出事故担责任,才停下来,多年的先进工作者加上带头干活的组长头衔就是爸拼命工作获得的全部荣誉。爸来澳洲时喜欢看附近一些建房工地,跟我说这里的工人真能混,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我揶揄道:“爸,你要是在澳洲工作50多年,你早就是百万富翁了。”现在我特别后悔对爸说这样的话,记得当时爸只是笑笑,说了句:“咱没那命”。


  • 爸是一个极度节俭的人,我也一直心里怨他太抠门。妈后来经过常时不时提起“你爸最初工作时,一个月工资只有15块多,10几年都没涨一分钱”。爸需要用这15块多养活一大家子人。爸在单位食堂从来不吃细粮,所有细粮票都换成白面在每月一次的探亲假时背回家里,乘公交车车票要3分钱,爸为了省下这点儿钱,十几站的路全靠脚走。爸平时就穿工作服,从来不在自己身上花钱,赚得每分钱都交给妈。妈也常嘲笑说"你爸他不知道怎么花钱”,爸唯一一次大的花销,就是在去世前两年,上了骗子的当,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些假保健品,这件事对爸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 现在每次念及爸,脑海中闪现的就是他送别一手带大的孙女、忍着泪扭头上楼的画面,这一次次的闪回总是让我泪湿眼旺。我和老婆在悉尼留学时,无奈将只有半岁的大女儿托付给爸妈抚养。在整整三年时间里,爸妈和宝贝孙女相依为命,爸更是将孙女看得比自己的命还珍贵。女儿常常回忆说,爷爷每天都带上干粮背着她去附近的沿河公园玩,边走边教她背诵古诗。爸在三年时间里教会一个不到4岁的孩子背诵一百多首唐诗,二百多汉字,这得需要多大的精力和耐心才能做到啊!残忍地将女儿从他身边带走无异于剜掉了他的心头肉,无数次闪回中,我一次次与父亲共情,也逐渐地在内心深处与父亲和解。


图:如今,大女儿已经亭亭玉立

爸的一生,只有始终如一地为家庭默默付出,无力付出了,就默默退出,从来不希曾子女任何回报,从他身上看到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典型性中国父母。很后悔爸在世时无法体会他呵斥下深藏的爱,无法体谅他背负家庭重担的不易,现在理解了,体会到了,爸却已去了天堂。多希望爸现在还在呀!就算不能像知交那样无话不谈,至少可以绕于膝下,亲口说一声:“爸,谢谢您!做您儿子,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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