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居2021| 8月

文摘   文化   2022-09-29 20:23   陕西  

月初,为了便于观察蘑菇生长,我买了两块菌棒放在阳台上,像照顾狗狗那样对待它们:在薄膜上剪开等间距的小孔,用刀在菌棒上划了十字。为了保持刚刚好的湿润,我还上了闹钟,时间一到就拿起喷雾瓶往上面喷。


一周后,两朵小菇芽从菌棒上露出了头,开始了一段前程未卜的生长。仿佛是从我的心上长出来似的,这新生的叶芽让我欣喜,反而对超市买回来的精装蘑菇无动于衷。


一天早上,我一睡醒就奔去阳台,想看看蘑菇有没有多长出来一些,结果它们全都干枯了,最后找到原因——我误把酒精喷雾当作水喷雾来喷了!


是的,我种的蘑菇被我认认真真地干掉了!看来,无论是蘑菇、动物、人还是一段友谊,要好好的存留于世,真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运气,它们与一个婴儿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直到长大成人一样艰难,甚至更危险,栽培它的人,一个愚蠢的无心失误,就能让一切烟消云散。


中旬的一个黄昏,城市的家里停水,六部电梯有五部暂停服务,等了又等,大约十分钟后才来了一部电梯,下到一楼发现地面已成为一片泽国,杂物间的水瀑哗哗流着,其余的电梯被泡在水里。负二层还好,顺利把车子开出来去山脚下看狗狗,没想到又封村了,车子不能进,我把车停在村口,抄小路走进去。


拉莫拉斐各有各的欢迎仪式。拉莫抓挠着大铁门,直立起身一个爪子就想搭在我肩膀上,被我用膝盖温柔顶回去了。之后,它像个舞狮一样,奔过来跃过去,如此反复,以消耗掉那过剩的热情。拉斐呢,早已跳上了桌子,隔着窗纱热吼着,待我开门的刹那,就已经跃到了我怀里。


据说,狗狗们会认为主人不在家的日子,都是外出打猎去了。为了即时满足它们的好奇心,我先把“战利品”——鸡蛋、肉和骨头、无糖酸奶喂给它们,待其吃饱喝足后,拉莫就来舔我的手,我会抓住这个机会为它清理耳朵,把治疗耳螨的药膏涂进去,它也乖乖着不乱动,一切结束后才开始大力摇头甩干耳朵。


拉斐从来不喜欢我动它耳朵,只能示意它跳上来,猫咪一样,它轻轻一跃就来到主人腿上,我感受到它的体温与重量。它是如此恪守着看家护院的本能,在我腿上也要认真站岗和东张西望,趁机给它剪了会儿耳朵旁边厚厚的毛,但它不喜欢被打扮,风一样蹿下去了。


连续几天都是39°的高温,三棵草莓在自己的茎上风干了;韭菜失去了水分,叶尖黄黄的,全部变矮了。种下了好几颗风雨兰,却只长出两片叶子来,说好的耐热耐旱呢。楼下海棠树旁的三叶草是长得灿烂,但是上周移栽了一些上来后,还是没养活。


焦土热风,只有马齿苋在八月晴朗的泥土中扎住了根,有着蓬蓬勃勃的长势。无论我拔掉多少,它们都能凭空生发,还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韭菜筐旁边的缝隙中,一株苍老的马齿苋将自己长成松树的姿势,密密的小黄花与黑籽注解着它的生命力,这是一株马齿苋对时光的雕琢!


:马齿苋与韭菜


好奇这时节马齿苋的味道,煮馄饨放了一些与蘑菇青菜一起入汤锅,发现结籽的地方醋一样酸。


:馄饨


离出末伏还有两天,天气燥热异常,收拾完屋子,用盖碗泡了大红袍,开始读书。拉莫不愿意待在上面,仿佛客厅有捡不完的大漏与拆不完的盲盒,我学了猫叫,才把它吸引上来,在屋顶陪我潦草待了会儿又下楼了,只有拉斐静静卧在我脚边,与我观望着四周逐渐暗淡的风景与日渐零落的鸟鸣,一直到虫鸣如雨、黑漆漆的山峰上空落满了星星。


手机上的一条微信提示在夜空中亮起,是三哥从斯里兰卡回到西安的消息。第二天,我预订了喜欢的酒屋,带着Leon一起,去见他。回望在科伦坡的四年,漫长的就像一生,而三哥参与了我的悲喜。


时间不是直线,它甚于迷宫,在那些难以捕捉的瞬间中,命运为我们填上生命底色。一期一会从来都短暂,两瓶浊酒根本不够诉衷肠,能与之分享过去的人愈来愈少。多年未见,彼此没有陌生和疏远,反而更赤诚相对。


我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增长的白发以及故人的浮世变迁,他静静倾听着,仿佛我经历的也是他所经历的一部分。而我,亦见证了他的成长,从兰卡的埋头苦干到提拔为中交二公局的项目经理。这次,他挺过了缅甸的时局动荡,下个月将被派往欧洲常驻。

:喜欢的餐厅


八月,最后一天。我拿着给拉斐修五官毛发的弯剪,一把开出白花的韭菜。屋顶上空云飞雨落,四野突然刮起大风。出村时,巷子里的路灯已经熄灭,我被一大堆沙子挡住前路,倾盆的瀑流淹没了后视镜,根本看不清楚后面的路况,我只凭着记忆中的来时路,让车子在雨中缓缓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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