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居2024 |3月

文摘   生活   2024-03-31 21:18   陕西  

月初,大伯驾鹤西去。父母通知我与哥嫂回家,送逝者一程。

围炉煮茶时,母亲忆起往事。

那是个雨夜。爷爷突发重疾,奶奶是缠病之身,幼小的母亲敲开了五爷家的大门。大伯(五爷的儿子)闻讯,用架子车拉着爷爷就往医院跑。镇医院和县医院都不收,最后大伯想办法把爷爷送到了西安的医院。爷爷住院三个月,大伯至少跑前跑后忙碌了两个月。

参加完葬礼,我已困顿不堪。哥哥开车,一到他家我就倒头大睡。醒来时,一同回去的小侄子诺诺已经写好了一篇作文——

三月三日,邻居家的老爷爷离开人世了,乡亲们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回去的那个下午,只见黄的白的菊花摆满了整个灵堂,庄严肃穆之余又显得格外悲伤。

老爷爷下葬那天,凌晨五点,我在家里就能听见哀乐已经响起。五点半,大家在老爷爷家集合。孝子们都穿上了孝衣,在陵前给老爷爷磕头,做最后的告别。男孝子们头上缠着白布,作揖叩头;孝女们头戴面罩,有的掩面哭泣,有的悲痛欲绝、 眼泪像雨水一样哗哗落下。过度伤心者,旁边会有一位阿姨慢慢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慢慢安慰。

告别仪式结束后,唢呐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云霄。孝子和孝女们有序地排成长长的队伍,就像一条小白龙。大家在前面缓缓走着,灵车在后面缓缓跟着。到了坟地后,人们把棺材放到墓穴里, 让爷爷入土为安。

这时候, 一轮又大又圆的太阳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从此我们将适应没有爷爷的日子、 呜呼哀哉!

一些记忆被激活。灵柩所过之处,似乎怕逝者的灵魂还眷恋人间,人们都在自家门口点燃了火堆,有的还在火堆后面横置了一根木棍。快到坟地之时,一轮红日刚刚跃出地平线,“这么大的太阳,像是从科幻片里升起来似的!”我对嫂子说。“是啊,真壮观。”嫂子说。

当裹着红布的棺材被吊车下放到墓穴中时,身处坟冢群中的我又回望那轮巨日:逆光中,两颗大树的骨骼就像X光片一样清晰。上面的鸟巢,就像树的器官,一切熠熠生辉。这时候,孝女们拉起长长的腔调,痛哭着大伯的离去。唢呐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时,白日焰火正在高空绽放,这世间又多了一座新坟。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只孤鸟正从头顶飞过——大伯的魂灵飞远了。

生命的第一要义是感受力,但披上孝衣的我,观察的心却是蒙尘的,聒噪的乐队与拥挤的人群让我无法思考。但小朋友不受这些限制,他用一颗灵动的心松散掉了日常中的僵硬与粘连,拨动着生者思念的心弦!

:回家为母亲买的雀梅与玫瑰

妇女节。醒来看到维舟老师发来的信息,说想转载这篇披上湿皮的女人们。一骨碌爬起来直奔电脑,开了白名单。感谢维舟老师点亮一盏灯!

太阳晴好的一天。为狗狗们晒了窝,两只毛蛋晚上睡得静谧而持久,也没有过来闹我。下午,拉莫突然不吃鸡蛋也不吃香肠了,这两样可是它的最爱。经过一冬天的蛰伏,看来该带狗狗出去遛弯儿了。还没出门,拉斐就开始嚎叫,拉莫也发出呜咽声。刚出村子没多久,拉莫就不愿意往前走,拉斐也往拉莫那边扑。我只得牵着拉斐走另一边,结果拉莫走几步就拽着Leon往我这边来。

没办法只得我先回去,他们远远跟在后面。法桐们开始长出小嫩芽,但是女贞树已经有两层楼高了,想起刚领回来拉莫的时候,它们还是小树苗的样子。在这个无风的夜晚,依旧闻到飞尘的土腥味,隐隐听到大卡车在远处的工地上作业着。三年了,引汉济渭的项目还在持续。地下被挖空埋入管子,整个子午大道被切割、缝补,搞得越来越难通行。

两边的路灯格外明亮,但是一到夏天将变得黯淡无光——繁茂的树枝和叶子将把整个路灯吞噬掉。附近没有广场,几位老人在路边跳着不着边际的舞,一旁零散地站着几个人。遛弯的老人们不甘寂寞,腰上绑个收音机,音量全都开到最大。

回来拉斐一直干呕,怀疑它胰腺炎,但是它不弓背,又想到是喂了它吃完出的门,应该是剧烈运动的缘故。摸摸它,陪它说话,不一会儿小家伙就在垫子上进入了梦乡。

最近,它的鼻子湿漉漉的,眼睛格外明亮。让我心忧的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给它绝育。一是,麻醉和手术都有风险。二是,每次带它去洗澡,我们的心理压力都极大。路上,它就开始颤抖,到了店门口怎样都不进去,把它交给美容师就像生离死别。我只能心一横,站在它能看到我的玻璃门外等它。但这一次,它的生育本能热烈而持久,怕它子宫蓄脓,决定四月份为它绝育。

13号,天黑上楼顶收衣服,听到喵喵叫声,是小馒头。这么多年了,它依旧可爱又好看,看到我就远远地打滚露肚皮。给了它香肠却没有吃,只是痴痴望着我。第二天清晨上楼,那根香肠不见踪影。

月中,凌晨六点,听到今春野鸡的第一声啼叫。每隔两分钟叫一声,总共叫了三声。

艳阳明月中,三月的子午大道被喜悦铺满。两旁的花树,热热闹闹地全部迎来绽放季。皓若春雪团枝繁。粉色的细碎花瓣,像火,花焰呼呼不绝地燃烧。层层叠叠,热热烈烈。这声势浩大的爱意啊,用生命的豪情将我点燃!

:子午大道两旁的繁花

后来几天,长风沛雨。落英缤纷中,空气里依旧是春天的气息。

一辆辆车轮碾过去,花瓣随风而起。一位姑娘,站在公交站牌旁边,低头刷着手机,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春天紧紧拥抱着——粉色漩涡将她置于爱之风暴的中心。

:黄昏,疾驰而过的花树

周后,父母来西安检查身体。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客厅堆满了东西,院子没整理,楼梯上都是灰,餐桌上更是杂乱无章。其实从去年四月搬回到山脚下,零零碎碎一直都有整理,但是永远收拾不完。一些死角仿若地震现场,不敢细究,又开始了清扫整理的五天。

交大一附院永远人山人海。抽号排队,划价排队,抽血和验尿通通都得排队。父亲很是焦急,说以后再也不想来医院。如果世间没有病痛,无论医生和患者,估计没有喜欢来医院的。这儿是生的裂缝,一不小心人们就会掉下去。

我们六点起床,两天后竟然才轮到检查。因认知与习惯的不同,以前时不时升腾起的焦躁感已被岁月洗去大半。父母检查不在一个大楼,时间点也不一样,还好都兼顾到了双方,不然老人们来这里真是磕磕绊绊、耳聋目眩。等结果的几天,父母不愿意让我太累便又匆匆回了家。

二老离开的第二天,我从西西弗书店猛补阅读,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半,选择走路去小寨坐地铁而不是直接下负二层进地铁。大约走了一站路,想到这一生,子女与父母相处的时间有限,一阵忧郁情绪便攫住了我。

春花的绽放与父母短暂的相处,这绽放与团聚,是礼物还是惩罚?阴冷的一天,再次看到窗外飞驰的花树。那些曾与一起同在过的生命,有如从梦中摘下回忆,继续流动于眼前摇摆的白花中。一切都是无常中的生灭。不贪得,不黏附。于是得到答案:“不贪心,便是礼物。若期待,便是惩罚”。

拉莫最近都不能进客厅了,只能在院子活动,两周后我都感觉特别想拉莫。于是在不能遛它的下午,都会给它说话和梳毛。当他向我露出肚皮的时候,我看到它下巴白色的胡子,但是眼前它的模样却是小时候的样子。想到总有一天,它会先我而去就心中一悲。

3月28日,老伯去世三周年。第二天凌晨醒来,泪水提醒我梦里发生的场景:人群中有一个殡葬队列。我从侧旁走过,绕到队伍前面,看到照片上的遗像,是一位老人的脸。知道自己无法加入那个行列,只能隔岸凝望,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我仍回头,哀恸失声。

必须接受,无常是常。生老病死凡人都难逃。或许我难过的不是老伯离世的事实,是解释让我难过——之前总想着,要趁他还有精神,去兴义见他,却猛然没了机会。但老伯若还活着,会不喜欢这样。

就在这时,七月发来信息:“宝宝,物我归一这世间没有死别。你看天上的白云,它很欣慰。” 

七月人在另一座城市,我在遥远的终南山下。她是怎么知道我此刻所想的呢,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天空上面有白云呢?

与拉斐跑上楼。太阳正从神性的空寂中升起,巨日下竟然正浮着缕缕白云。我突然意识到,没有比度过当下这一刻更重要的事情了。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无形无相且不属有无。这是与七月的灵犀。她让我看到光明,并感受到强烈的爱。

:那天,让我抬头看天空

春风催人,也催狗。楼顶的泥土里,青葱的空管里正有光注入,蔬菜在抽苔,蒲公英在地上矮矮地开出黄花,盆里的迷迭香在春天失去色彩。月末的几天,开始嗜睡。愿意相信,这是大地磁暴对太阳共感超敏人群的馈赠!

傍晚,站在卫生间门口擦头发,看到浴室里水雾弥漫。梦里似乎有过这样的场景,或许也不是。但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以前见过一样,又好似春日一夜之间被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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