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叙事是最古老的文学形式。远游的人归来，众人围着火堆，听对方讲故事。等到火变为灰烬，故事依旧在听者想象的烈焰中变得旖旎和动人。
旅行中所遇见的人和事，一旦写下来，便有迹可循。以前抵达一个地方，只是以游客的身份去涉猎一份新奇，因为经验或积淀的欠缺，我无法借由观察和行走写出文明之衰亡，更不能进行即兴的深刻表达。
以下这些记述贯穿了两年之久，想起来就写一点，可一旦落笔，顿觉只是浮光掠影，相去甚远。所以，我的写作也常在未遂的雄心与自暴自弃间摇摆。
人的内心的确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湖，如果不到世俗中去操练感觉，湖就会干涸。这种体验不是头脑里的幻影，而是维系精神的营养。
春节刚过，桌上的最后一朵百合花已完全绽放。这一刻，突然想念南方的一切。下午，一起开车去做四轮定位。晚上简单收拾了行李，第二天醒来就出发了。
走到三星城时，车子上的Etc失去效用，只得退出来去附近的网点激活，但两次都失败了，只得走人工车道上高速。
快出鄠邑区时，路障频繁出现。前方地段修路，一个残疾玩偶穿着橘色衣服，举着旗子，机械地上下挥舞着。
此时，车里的音乐正好播放到《夜王》。每隔几十米路右边都出现“前方施工，谨慎驾驶”的提示牌。过了几千米，四周的山体一片灰雾蒙蒙。音乐进入高潮，白色路牌提示“前方团雾出现”。
涌入雾中，MJ的“Billie Jean”响起，白茫中高光亮起，车身由这音乐控制全速行驶，也摇摆起来——MJ版本的变形金刚。
进入涝峪，从这里调转上高速入秦岭。
进山前又出现一个检查站，路边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禁止货车喷淋，避免道路结冰”等字样。进入林区，又是“注意防火”的标志。
秦岭北麓灰色褐色雾霾色，了无生机，只有零星的植物泛着绿色。
纸坊隧道前提示牌“动物出没，注意避让”。隧道对面出现一辆潦草的皮卡，车牌号是我的生日，从云南临沧来的。再往前，秦岭是一朵朵的焦黄植被，像一朵朵云。
进入亚洲最长的山岭隧道，《放牛班的春天》里的童声音乐响起，隧道上方的两排碎灯变成星星，暗的地方显得更黑了，恍惚间觉得——那个世界的车子在我们上方倒挂着。
隧道口有辆车子闪闪烁烁，正在清扫。看了一眼车的里程数：168981公里。
出隧道，两旁的林木高些了，但还是灰扑扑的。经过大熊猫栖息地。很长的区间测速结束后，又是抓拍测速，很频繁。期间，遇到大货车队伍，赶超条件不具备，有很长一段距离，都是在“与狼共舞”。
快到洋县时，路边有细碎的小花静静开放。再往前，路两边是翠绿的油菜花，这儿是蔡伦故乡。右边是汉江，越往南油菜泛着金黄。高速高高的，汉江低低的，有很多沙洲。喜欢这里的房子，白墙红屋顶，像四方形的丹顶鹤。
过汉中服务区，瀛水在地图上蜿蜒盘旋。
过了江油，看到“李白故居”的字样。出现小梯田，地图上都是蜿蜒的河，都是苍碧了树木了。
到了绵阳，隧道里长灯突然亮起，路两边的反光板就像灯笼，走上一座桥，出现“药王谷”的牌子。
进入成都市区时，天完全黑下来，将车停到马路对面的车场，推拉着行李这才找到酒店的门头“鹦鹉精品酒店”。电梯里面全是红色，使用了多年的红色旅行箱站在里面很搭，就像一个乐队的主唱。
图：酒店大门口
图：电梯间
那天刚好是Leon生日，在路上预定的蛋糕也按时送到了，吹完蜡烛吃过蛋糕洗漱完就沉沉睡去。
图：那天的蛋糕、门口的灯与卧室
第二天醒来，在泳池旁用过早餐。喝完茶本想去宽窄巷子，看了下距离很近，步行就能到达。就在这时候，Leon的老朋友打电话来，要请我们去城郊吃火锅。
图：泳池旁的早茶
朋友是位单亲妈妈，曾是公司的销售冠军。孩子与工作让她应接不暇，看得出没有换衣服，卫衣上还有没洗掉的污渍。妈妈开朗大方，十分健谈。小孩名叫辛儿（化名），野生长大，目前在家自学。
妈妈点了很多串串，根本吃不完。蘸料里我不小心加入了折耳根，有点吃不惯，但是冰镇杨梅汁很好喝。
饭到尾声，隔壁桌的六名男士喝多酒，开始耍酒疯，吵吵嚷嚷。我紧张地盯着Leon，生怕他站起身让那帮人安静。如果是绅士还好，会自觉降低音调。如果是一帮低素质的家伙，免不了扯皮与擦伤。
走出餐厅透气，一阵阵幽香扑鼻，抬头发现一树红叶李。白月挂天，层层叠叠的花枝在我眼前颤动，又一年皓若春雪团枝繁。啊，这真是许许多多、细碎而密集的幸福啊。整群整群花色蝴蝶从我的心上飞起，扑拉拉逐渐变浓，变重，逐渐模糊。
图：那天红叶李的花与月亮
不久，她们也出来了，开车送二位回家。让辛儿坐在副驾驶上，我和她妈妈坐在后面。对于这个安排，她很开心。途径公安局，辛儿说：“这是幸福开始的地方”。
妈妈解释说，学校的老师对辛儿有过伤害，她报过警也找了法医，老师道歉了。但是后来一直针对孩子，频繁给孩子小鞋穿，她心疼孩子，所以辛儿暂时辍学在家。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故事，但是她们好坚强。
开车返回市区，成都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轧马路，经过各种垂涎欲滴的火锅串串店，在小吃摊买了三种夜宵，有甜有辣。
图：小吃摊上的美食
回去清洗杯盏，泡上茶，一起共读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雕刻时光》。人生中最大的赏心乐事，全都有了。
图：烤榴莲、酸辣鸡拌海螺和炸香蕉
直到四点才沉沉睡去。早上醒来吃过早饭直奔“君坤酒店成都太古里店”。这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非常紧凑，停了好几次才把车倒进去。电梯打开，里面站着一个服务机器人，问我需要什么帮助。
“我要进电梯，去X楼，您可以帮我按一下吗？”我在开玩笑。这个可怜的机器人被我的问题搞崩溃了，不前进不后退，也不回答了，直接在原地Emo。
图：发张自拍
不过房型设置我很喜欢，还专门留了一个喝茶的空间。关于成都的茶铺与喝茶文化，后面再讲。
图：极爱房间里这个喝茶的小室
睡了一整天，醒来已经天黑。门口就是熙熙攘攘的春熙路，五星购物中心太古里也在附近。楼下是“老妈蹄花”店铺，始创于民国三十一年，距今已经七十六年了。
图：老妈蹄花
一通吃喝后，嘴唇发着麻，味蕾也钝钝的，没想到出门走几步就是卖冰粉的摊位。
葡萄干、花生碎、芝麻、火龙果、山楂片、西瓜、芒果、柠檬......都盛放在 玻璃碗中，丰富的颜色与繁多的种类看得人眼花缭乱，当那浓厚的红糖汁水将冰粉透明的缝隙缓缓填满时，一碗打包带走的冰粉就做好了。
木心先生说，温带的每个季节之初,都有其神圣气象。此时正是北温带之三月，晚风徐来，空气中带着花香与暖意。
站在街角，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一口冰粉才能走回酒店。那黏软细腻、爽滑清凉的美味在我的舌尖化开，望着如过江之鲫的人群，我感到了声势浩大的爱意，这被万物宠爱的感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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