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thusser作品
[@Parallax视差之眼 编者说] 我并不想在这里对当下中国各种所谓“艺术”现象发表评论,市面上的公众号、各大画廊均有努力,各位尽可参考。不过,笔者坚持,中国当下的各类艺术,是丧失发展潜力的,这并不是指商业潜力——在可见的未来里,艺术商业的点位仍将持续,其附生的艺术生态也不会倒塌。但是,笔者认为,这种潜力的丧失,在于对艺术的后现代主义式的“忠诚”。这种“忠诚”是犬儒主义的,是自作聪明的。所以,笔者不禁要问,中国艺术?它在哪儿?笔者与艺术市场并没有利益相关,因而,本文旨在提供对于参与艺术活动、实践的前提的思考。不过,写作的过程中碰过多次“打结”的感受,而笔者更愿意将其置于未来深度参与平面设计行业进行思考。
“博物馆就是坟墓!……它从头何其相似,都是素昧生平的躯体的可悲的聚会场所。博物馆是让冤家仇人或者陌生的人们互相紧挨着长眠的公共寝室!博物馆是屠杀画家和雕刻家荒廖绝伦的屠宰场,让他们沿着竞争的墙壁,用色彩和线条互相残杀!”——《未来主义宣言》11-4
很可惜,中国大多艺术理论类的学生在写文章之前都不曾思考史论、学术、艺术等等他们每天重复到吐的东西,都没有搞清楚这些玩意到底意味着什么,从事这个行业的工作有着怎么样的规制与影响,所以就造成了,我们所谈论的,但凡是涉及艺术史的讨论,就会有两种危险的倾向:一是循规蹈矩过头,练就熟练的学术本领,但却不明白搞出的东西能干什么,就算拿到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却仍然心有余悸;而是总想超越,用大白话去激烈批判某些东西,并不涉及艺术质料(亲身也不实践),却对艺术大谈特谈,那么写出的东西就是令人贻笑大方的,是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看的臭狗屎。
笔者就是第二种人的进化版,或者说,是醒悟到错误然后决定不再从事这个行当的人。的确,我可以在本文大胆宣称:你们这帮搞艺术史或者艺术批评的人都不行。但是这有意义吗?
艺术史的核心问题从不是艺术,而是材料,艺术史学术成就的顶峰绝非对艺术品作了怎么样的变革性阐释,因为变革性阐释是不存在的,只会存在另外的挖掘角度。所以,也无需批判这帮人了,因为,他们与我所探讨的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也不在一个场域里。
艺术史因而陈腐。它比任何一个人文学科都要具备这种气质。
那么,这意味着对于艺术以及中国艺术的探讨是没有必要的吗?当然不是,而且笔者认为,这种讨论应当且必然持续,任何一个有能力有抱负的艺术工作者都应当不断思考,并给出负责任的行动来作答。
因而,本文不是任何意义上进行的“艺术史”的讨论,同样不是学术性的。作为一名设计师,一名参与艺术创作实践的人,我首先且必须面对、解决的就是最直接的创作问题。同时,我必须保持对这一问题及其衍生讨论保持最高的敏感度,同样,这必然牵扯到对于政治与意识形态的观察与运转。本文旨在提供我对当下中国左翼艺术创作的思考——我甚至避开了“当代艺术”,而是指明“当下”,正是强调我、或者未来一批人的创造性,而不是被一个所谓的捏造的“时代”框死——我们迟早会因这种遁逃而感到羞耻、懊悔。
当我们跳开“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艺术”的怪圈的时候,很多在以往被视为大众达不到讨论标准的问题就会被打开,就像所谓“公共美育”绝不是中国艺术传播的完成态,其本质上来讲是城乡与地区发展不平衡不均衡的产物,必然沾染着精英知识分子的傲慢习气。
当然我相信这只是一个环节,当然需要有人去做,不过实话实说,现阶段的中国艺术仍然是相对滞后的。
对,这听起来不会很舒服,与中国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崛起态势有着错位,不过这是艺术本身的特性。黑格尔的《美学》实际上已经预言了古典艺术的死亡,现代人的艺术是概念的外化。中国发展的太快,在改革开放的40多年里,尤其是从21世纪10年代开始的经济腾飞,到目前20年代的14年里,新时代的冲劲已经让世界震撼了。
这与100年前的先锋派运动的时代逻辑是不一样的。可以认定,20世纪上半叶至中叶的这段时期,是现代性斗争最为激烈并且惨烈的时候。一战是对欧洲封建主义旧势力最后的决战,使得4个古老的帝国土崩瓦解,形成了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以及附生的法西斯主义的乱斗局面。我们可以关注先锋派在上世纪10年代到20年代的各种宣言以及作品,有一个共性的主题,就是对一切旧的意识形态与伦理规则宣战。
宣战作为一种中介,而这一使命通过马克思主义来进行。至于法西斯主义,作为资本主义产生的历史垃圾,根本不配参与讨论。我们可以看到,在十月革命之后,大大小小的先锋艺术团体在苏维埃俄国的土地上成长起来,他们思考着新的人,新的建设,新的国家,毁坏,重建,毁坏,重建……
我始终不相信艺术运动是可以从历史政治运动中排除出去的,任何宣扬这一点的人要么是妖言惑众,要么是出于战略性的撤退考虑。不过,庸俗的知识分子总是采取了像龙应台这样“不要大国崛起,只要小民尊严”的犬儒主义态度,总是极力避免参与政治的讨论与斗争。但是,总有声音会嚷嚷:“请你别忘了斯大林主义的灾难!”
诚然,深度参与政治的左翼艺术家基本上没有好下场,要么逃跑,要么被疏远、零落。但是请别忘记,现代性运动从来不会怜悯,历史运动也一样,有冷又热,根本不是一时的胜利与失败所能倾覆的。
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艺术在现代是终结的,那么,就绝不能将我们现在所谈论的艺术与古典时代以往一切品类等同起来。等同是反动的,也是不会存活的。现代人之所以能够成为现代的,废除前现代的意识形态模式是必要的前提,任何古典艺术范式都是失效的,现代人的自恋结构对于发动一种形式的革命是必然的要求。
为什么谈论中国艺术必然要谈论先锋派?因为两者又如历史褶皱的相互触通,只不过,这种触通指的是中国艺术所站的时代位置。中国的崛起是反殖民-帝国主义的,同时意味着当下世界范围内最强大的进步力量实践场所。同样,100年前的苏俄是社会主义首次作为国家新形态实验的场所。我们抛开中国艺术目前的状况不谈,同样也可以说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因为我们已经处在历史的风口浪尖中的那个抱有希冀之地。
“在地设计”是平面设计领域近年被吹的风生水起的。不过,平面设计领域普遍采取实用主义与犬儒主义意识形态已经很久了(其他设计领域我并不清楚),以至于这一概念就像逐渐趋于平庸的威尼斯双年展会设置一个“中国馆”一样,其动员力是不强的,同样并不深刻。但是,设计师最迫切需要的应是意识形态与符号学,其次才是各种技巧技能。
我们对“中国”是研究欠缺的,并非在于从古典文献或者文物身上参透建构的“中国国民性”或者伦理道德——不过近代以来中国学者的不断挖掘是带有强烈民族主义的,也是现代性的一部分,而是一个“未来的中国”所需要坚持的,以及为了达成这样目的所需要做的工作,包括意识形态工作。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在此处所讨论的“中国传统”事实上是如何在艺术的符号学发生与斗争中能够“生造”出来的“中国传统”。我们切不可以抱有一种保守的民粹主义观念,认为中国传统的,就是中国的传统纹样、意像。不,这恰恰根本不是中国传统。或者说,中国的古典传统早就被砸烂了,这一点比西方彻底的多。
我们现在所探讨的“中国传统”是文革之后的。文化大革命意味着对中国前现代文化势力的清剿,旧知识分子在民国所讨论的“中国”就此终结了。中国人民的精神面貌,不再是延续5000年的古代中国农民的面貌,从而,艺术创作甚至非常自然地转到了对“中国传统”的重新建构。
如果说,当下的主导性文化政策依然是一种民族主义的,譬如政治教科书上大量重复的“吸收外来的优秀文化成果,坚持发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等等,那么依然是观察不全的。这种观察不全,导致了在某一段时间里给所谓“中国当代艺术”留下了空间,当然,目前来看,这种空间越来越小了。“中国当代艺术”当然可以视作一个环节,不过我认为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价值——我并不认为事实上已经成为亚文化链条的一部分的当代艺术圈有着更多的潜力。
对于中国的所谓“当代艺术家”,也是85新潮之后涌现的一批人,事实上目前这一潮流已经过去,新一代的年轻人,在21世纪之后出生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参与的热情了,或者说,“中国当代艺术”回到了它本该待的地方。
自由主义对于共产主义或者马克思列宁主义来讲,事实上根本不具备任何意识形态上的可比性,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自由主义的反动无需多言。也就是说,将我国的文化政策解读为“民族主义”是一种谬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忘了我国最根本坚持的主线。
但是,为什么在艺术圈,或者是设计圈里提及政治、意识形态会如此不受欢迎与待见呢?我们可以发现,中国艺术似乎是近乎畸形地迈入了后现代,而不存在一个真正意义上完成的艺术现代性运动。或者说,这本就是一种未竟的事业。
我们又回到了先前讨论的话题——这个时候便可以给出一定的解释了——中国艺术的现代性运动还没有到来。
由于在上文的讨论中,我已经对我们当下的“中国传统”作了定义,那么此时说“中国艺术”未免会有些许奇怪,而我们用历史时代去划分什么是“现代”、“当代”,又是显得极不妥当的(因为“中国当代艺术”是畸形的,事实上生态位非常奇怪)。
什么是“中国现代艺术”,什么是“中国当代艺术”呢?难道五四后,“85”前就是“中国现代艺术\美术”?我们必须主动抛弃这种叙事,因为它已经构成了极大的阻碍。我们必须认识到,“中国传统”不是一个考古学的对象,而从来都是符号学的,甚至考古学本身都应该如此。
如果我们再将“中国当代艺术”当成是真正的主流的“艺术取向”,那么就是一种投降主义的投机态度,如此一来,中国艺术将更没有希望。当代艺术已经成为了跨国金融大资本的婢女,也没有一个会放弃用艺术来强调资产阶级浮夸的品味。这根本不是最广大人民所需要、关心的,固然我们应承认多种所有制发展下所产生的分配制多元化,但是中国绝不是只有沿海地区的这几个“橱窗”,况且,资产阶级的“品味”也代表不了这些城市。
中国绝不会止步在新自由主义中寻求一个位置,这也证明,任何企图分裂内地与沿海,企图标注“自由主义地区”和“民粹主义地区”的努力都是注定失败的。中国所具备的发展空间与潜力,随着多极化世界格局的形成、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将会更多更广的激发出来,对于这一点,不仅是政治相关人士需要清楚的,也是艺术工作者所需要敏锐发现的。
艺术的确是概念的外化,这也导致了它从来都是错位的,那么,艺术工作事实上就不是单纯的形式问题,也与任何纯粹个人表达无关。的确,当下的建制化艺术有很多令人感到失望的地方,但是应该做的不是唱衰,而是寻求、达成更广大的统一战线,形成更紧密、重新现代性的艺术共同体。我们不能停留在资本运行体系给我们塑造的一个个形象,一个个点位之中,所谓“独立女性”,所谓“当代艺术家”,我们总是自作聪明,认为人民群众看不懂艺术、不理解口中念叨的观念,但是事实上,这一关系是完全颠倒的——最不懂艺术的正是这帮艺术家。
再回到“中国传统”,那么就很清晰了——“中国传统”意味着一种重新的现代性,意味着历史主体的重新武装,与后现代勇敢对抗。“中国传统”是对过去革命精神的复活,抑或者是一种印证——毕竟远去的革命并没有一直持续。这不单单是艺术工作者需要准备好投身的,而是所有人,各行各业,只不过这一进程早有人在做了,只不过对于艺术工作者来说,会晚到一步。
从而,笔者并不认为“中国传统”一定就是对古代某一文物的复现,相反,就算是最为极端的原教旨主义也是现代性的产物。同样,可以大胆的说,古代人与现代人相比简直比幼童还要天真,能否理解这一点成为了是否达到现代性的硬标准,那么,一种幻想抱着古人“辉煌”成就不放的孩童就绝非成熟之人,不过我相信如此天真已然极为少见。
当然,现代性的高潮还没有到来,目前任然处在一个革命的低潮时期,从而,我国的文化战略与政策都会更加温和,并强调民族性,但我相信这终究是一个环节。
不过,难道笔者能够预见、参悟中国艺术未来现代性爆发的那个事件吗?这肯定是不行的,笔者在上文构建的所有前提都可以看作是一种推演,但又并非只是随口荡荡。事实上,任何的意识形态询唤的起点都是如此不让人引起注意的。
中国艺术是不会只是中国的,历史运动的风浪已经让所有人可以感受到、摸得到了,我们必将不会停留在民族主义的叙事中,更何况被诸多意识形态所掩盖的后现代主义。这是新的力量,自觉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势必行动起来——艺术的团结阵线是可能的,而且会成为一种普遍性,尽管,我们面对的是最为残余的、松散的局面。
那么,再去讨论这个团结阵线的组织形式、意识形态工作等等,是否要中心化\去中心化,这都是后话。我不认为艺术是垄断的,艺术家与设计师同样需要充足的理论储备和反思能力以及行动的微观博弈实力。
可以明晰的是,在这个阵线里,我们必将抛弃新自由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资本主义设定给我们的符号点位——这一符号秩序应当穿透、拿捏,任何在行动上的不开诚布公,都是阻碍,都是对道路的偏离。艺术劳作的团结合作是可能的,这会驱散学院中师徒关系的恶臭气味。
或许您已经可以感受到现代性的些许残酷了,现代性的恐怖残酷是无上限的。
当然,我应当承认,目前来全面探讨这个话题未免过早,或者说只是一个起点,毕竟作为一个未毕业的学生,实在没有实践的检验,在入行之前,一切都是空的。
只是,目前作为一名观察者,能够思考的实在太少了,我希望平面设计的实践与博弈能够给我提供充分的思想质料与契机。
因而,我适可而止,以上略作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