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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詹姆逊与朋友
即使是《尤利西斯》中类似于现代主义空间表现手法的一个部分——“流浪岩”[31],约翰·多斯·帕索斯[32]和他的非连续性文学交叉剪辑的直接灵感来源——也是证明规则的例外,因为这些明显的非连续性已经仅仅是表象:我们实际上已经知道,这些互不相连的人物已经通过熟人关系和历史联系在一起,而视角的转换会立即导致外部偶然性和巧合性幻觉的彻底消失。《奥德赛》的平行故事线本身[33]——从表面上看,它的美学设计和典故可能与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到灯塔去》中的绘画相似——也必须在帝国主义的背景下加以重新思考。当然,这是一个巨大的形式上的借口,它的设置使乔伊斯能够在没有任何深层动机的情况下阐述其各个章节的偶然性(平行线的其他层次、色彩、套语、身体器官,更像是弗洛伊德理论的“二次阐述”,而非真正的象征主义):但必须强调的是,这里利用的不是《奥德赛》的意义,而是它的空间特性——《奥德赛》充当了地图的角色。在乔伊斯的解读中,《奥德赛》的确是一部古典叙事作品,它的封闭性就像一幅完整的、同样封闭的地球地图,就好像这些情节本身不知何故又融入了空间,对它们的解读与对地图的解读毫无区别。现代文学中其他与古典相类似的作品都没有这种奇特的空间维度(例如,想想希腊悲剧中的各种主题);事实上,第三世界的现代主义仿佛狡猾地将殖民关系反转过来,挪用地中海的巨大帝国空间来组织殖民城市的空间,并将在其间的漫步和小径变成一种封闭的形式和宏伟的文化纪念碑。
[31]《尤利西斯》第10章,译者注。
[32]是前文提及的《曼哈顿中转站》(Manhattan Transfer)作者,译者注。
[33]即《尤利西斯》,译者注。
因此,我们可以在西方现代主义中发现帝国主义的痕迹;但无法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即在内容或表现形式中寻找到它们。不过,除了爱尔兰文学和乔伊斯的特殊情况外,在第一世界现代主义文本本身的结构中,这些痕迹仍是作为形式上的症状从空间上显现。
勘误:先前推送的《现代主义与帝国主义·下》中第8条注释中后段文字并不出于b站链接,而是出自阿兰·米勒论文Suture (elements of the logic of the signifier)。在这里本译者因工作疏漏向各位读者致歉,同时也感谢迅速刨土的老鼹鼠(b站id)同志提供的理论支持和勘误。
简介|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的这篇文章探讨了他在其他作品中探讨过的个人有限经验与支配个人经验的分散条件之间的矛盾。在任何帝国体系中,生活在母国的主体都无法活着进入使其主观存在成为可能的遥远体系。詹姆逊认为,试图在私人存在与帝国主义的全球性制度机器之间实现某种协调,是现代文学所采取的许多实验形式背后的刺激因素。在他看来,乔伊斯在表现形式上的实验以及他对传统形式和假设的拆解,是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例子,说明像都柏林这样一个封闭的社会,在个人意识上仍然有着可以被视为自主的文化,却不得不将自我与伦敦这样一个大都市和帝国中心的关系设想为一种瘫痪甚至是精神分裂的状态。它没有自己的动力。它受制于自己无法控制的机构,因此无法很好的认识或了解英国或罗马天主教这样的帝国世界体系。詹姆逊将乔伊斯与福斯特这样的英国作家对读,揭示了乔伊斯瓦解资产阶级小说一元主体的原因。福斯特的失败不仅仅是形式上的失败,它还体现了自由主义政治信条的失败,这一信条特别强调人类自主主体的价值,但却未能理解或领悟最初产生这一信条并最终破坏这一信条的制度的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