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课代表把本周的练字作业收了上来,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登记着缺交人员的名字。
以前我会为此苦恼,因为这是“问题”。现在我很平静,做作业是学生的事,改作业是我的事。做不做,交不交由学生决定;改不改由我决定。把这条边界理清楚了,这就不是问题了。
注意!这不是像有些老师那样,几番劝说学生交作业无果后,只好对学生撂下这样的一句话:“做不做作业是你自己的事!你以为替我做啊!”两者的区别在于,我接受学生不做作业,而这些老师不接受学生不做作业。这句话在他们口中说出是带有情绪的,有种“你不做作业我就不管你”的威胁,希望学生能在这种威胁下屈服,最终交上作业,心愿得遂。学生其实没得选。
而我所谓的理清边界,意味着学生有得选。我试图让学生明白自己的责任,从而能够去承担这份责任。我相信学生会做出最好的选择(无论做作业还是不做作业都是最好的选择),并愿意支持他。所以,我说话的语气是平静的,充满信任的。
但在现有的教育环境下,这种处理方式会被学生自然地异化为不用交作业。我把这个方式用到“每日话题写作”和“读书笔记”两个作业上,前者是学生每天课前五分钟做的作业,但学生基本不会交来给我批改。而周练和基础训练是我明确表态要收上来批改的,这两个作业基本都会按时上交。他们依然自觉地遵从和维护着“作业做不做以及交不交全由老师说了算”的校园生存法则,直到他们的生存空间被挤压殆尽。
学生受此毒害,我自己又何尝不正在排毒的阶段。这时,一个人往往是比较“虚弱”的,面对一些情况时,会显得力不能逮。
当课代表把练字缺交名单给我时,我本想含混过去。可是想起上周班主任对缺交作业的学生采取的措施,以及当时课代表似乎还在等候答复的神情。我还是说了句:“把这几个人叫过来吧。”其实我也没想好叫他们来干什么。但学生肯定认为,我是逼他们交作业来着。
学生来了,我装模作样——装作逼他们交作业的模样,这正是排毒未尽的表现——问他们什么情况。两个学生说,当天的没练,等下补好交给我。一个学生说,练字的纸掉了,本周没怎么练,他决定当晚补好交给我。还有一个学生当时不在教室,一节课后他补交了练字上来,他说:“他这周也没练,现在已经补好上交上来了。”另外两个学生也补交上来了。
听着他们的回复,我满是心酸与无奈。练字对他们的意义是什么?可以满足他们什么需求?对他们而言是不是必需的?可以采取哪些方式练字?练字重要的是什么?如果不能坚持定时练习可以采用什么方法应对?这些问题,他们似乎没有思考。可能是不愿思考,也可能是无暇思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已经被某种权威力量死死地定义下来了,他们不用思考,也不许思考了。他们只要按照权威的要求递交一份看起来合格的成果,就可以保得一线生机,去应付其它的类似的作业。学生的思考被应付作业这件事儿啃噬了。
凡是有过为了迎检而没日没夜整材料的经历的人,对此情景恐怕不会陌生吧?这就是形式主义!这种形式主义把人异化为资料生产机器上的一个部件。而我们正在用最扎实的方式实实在在地培养着。每每有这样的迎检工作,我们也会开玩笑地说:“要去赶作业了!”
有人也会对此不以为然,迎检和交作业是两码事。字练好了卷面加分,这对学生是有益的。那么,请原谅我以下的僭越权威的行为吧。我将居高临下地教导你说:“把迎检材料做好是可以加分的。如果能实在地把这些事情做好,对你的学校、你的部门或者你个人都是极有益的!”——做不好,都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该对学生说什么了。拿着他们补交(赶写)上来的练字作业,我只好点点头,对他们说:“交上来就可以了。下次没写也别临交时来赶,写了多少就交多少,要是一周都没练,过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不知道这话,他们听明白了几分。倒是我心里又冒出来一个想法:恐怕他们从此不再练字......
我赶紧打住,我知道,是那未排尽的毒又在作祟了!
2024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