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身工》作为一篇兼具新闻性和文学性的经典报告文学,它的内容除了有点长之外,并不十分难解。它的文学性更多的是起着一种锦上添花的作用,增强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不像专门的文学作品需要反复去涵咏品味。
但是,这篇课文上了多轮,这回被学生的一个问题差点难住了,进而我发现有一段话比较费解。而这种费解或许是由作者的表达问题造成的。现把这段话摘抄如下:十一年前内外棉的顾正红事件,尤其是四年前的“一二八”战争之后,东洋厂对于这种特殊的廉价“机器”的需要突然地增加起来。据说,这是一种极合经济原理和经营原则的方法。有引号的机器,终究还是血肉之躯。所以当超过了“外头工人”忍耐的最大限度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很自然地想起一种久已遗忘了的人类所该有的力量。有时候愚蠢的奴隶会体会到一束箭折不断的道理。再消极一点,他们也还可以拼着饿死不干。一个有殖民地经验的“温情主义者”,在一本著作的序文上说:“在这次斗争中,警察没有任何的威权,在民众的结合力前面,什么权力都不中用了!”可是,结论呢?用温情主义吗?不,不!他们所采用的方法,只是用廉价而没有“结合力”的“包身工”来替代“外头工人”而已。
这段话位于全文第十五段,内容是引入顾正红事件等历史背景,进一步挖掘了包身工存在的深层的社会原因。上文是对包身工恶劣的生活环境的场景描写,下文是对包身工的三大特点的归纳。这一段在结构上有过渡之作用。
那么,这一段的费解之处在哪里呢?概括说来在于“指代性表达”过多造成了一定的理解难度。“指代性表达”是指作者有意运用代词、缺乏充分说明的专有名词或者借代、暗喻等手法来替代实体概念,这些表达需要联系上下文来理解,一旦过多就容易造成混乱,而如果表达上又不加以注意,就极容易带来理解上的困惑。1.特殊的廉价“机器”。这里是借代。前文关于包身工喝粥的场面描写,老板娘加粥有“用她那双才在梳头的油手搅拌一下,气哄哄地放在这些廉价的、不需要更多维持费的‘机器’们面前”的叙述,据此可知,这里实指的是包身工。2.这是一种极合经济原理和经营原则的方法。据前文可知,“这”指代的是使用包身工。4.“外头工人”。专有名词,作者用括号解释为“普通的自由劳动者”,根据后文包身工与“外头工人”一同上工的场景描写可知,“外头工人”是指那些同在东洋纱厂工作,拥有一定人身自由的工人。括号的解释不够准确。5.他们往往会很自然地想起一种久已遗忘了的人类所该有的力量。这是学生问疑的地方,这里有两处理解难点。首先,“他们”指谁?按照前文“有引号的机器,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紧接着“所以”这个连词,很容易把“他们”指代的对象理解为“有引号的机器”,即包身工。这句话的意思就被理解为:包身工是血肉之躯,当这副血肉之躯超过“外头工人”忍耐的最大限度后,就会自然地想起一种“久已遗忘了的人类所该有的力量”。但理解成包身工后,这句话的逻辑就不通了。当超过了“外头工人”忍耐的最大限度的时候——怎么包身工要超过的是“外头工人”的忍耐限度呢?如果“他们”指代的是包身工,那么那种“久已遗忘了的人类所该有的力量”又指的是什么呢?显然,根据下文“一束箭折不断的道理”和“拼着饿死不干”可以推知,这种力量指的是人的最本能的团结起来拼死抗争的力量。而包身工并不具备这种力量。又“他们也还可以拼着饿死不干”一句里的“他们”显然指的是“外头工人”,这句话与“他们往往会很自然地想起一种久已遗忘了的人类所该有的力量”的意思是一惯的,所以这两句话中的“他们”都是指“外头工人”。由此可见,这里用“所以”来连接前后两部分内容是不恰当的,两者之间并不具备因果关系。在论述包身工的同时,作者可能想插入“外头工人”的内容来与之对照,从而与后文的上工场面描写相照应。但是,前文没有提到过“外头工人”,这里突然插入会显得突兀。不过“顾正红事件”又是一件与“外头工人”相关的事情,这里又可以作为一个插入的契机。最终,作者没有处理好插入这一内容的问题,从而造成了逻辑混乱的表达失误。
6.他们所采用的方法。“他们”指谁?根据本句话自身的意思不难理解,这里的“他们”指代的是东洋纱厂的老板们。但是这句话之前引用了一个“温情主义者”的论述,接着用反问表达批判和讽刺:“可是,结论呢?用温情主义吗?”这里省略了一些内容,什么结论,没有说明。这里指的是:面对工人的团结抗争,东洋纱厂应该怎样应对的结论。用温情主义吗?不是,东洋纱厂不过是用包身工替代了“外头工人”,没有温情主义,只有更残酷的剥削和压迫。这里需要将“东洋纱厂”的内容补充出来,语义才可清晰连贯,否则下意识容易把“他们”当作“温情主义者”,东洋纱厂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情主义者”,从而又造成理解上的困惑。
综上,这一段的表达存在三个问题:首先是“指代性表达”的过多使用增加了阅读理解的困难。其次是强加因果逻辑,强行增强两部分联系较弱的内容之间的关系,造成逻辑混乱。最后,为追求表达效果随意省略内容,反而造成表意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