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让孩子“英年早衰”,重建生命力需要“间隔” 与 “脱嵌”

文摘   2024-11-20 20:01   广东  

“内卷”一词走进大众视野并成为一种公共情绪的表达,源于2020年人类学家项飚在一次采访中的阐述。


今年开始,项飚专注于“生命力”的研究。



11月份,项飚接受了《青年志》的采访:《对谈项飙:教育系统正在批量生产炮灰》。

在采访中,项飚提出了一个观点:教育对生命力的“捕获”。

在项飚的解释里,生命力,即具有反思性的行动能力,包括体力、注意力、欲望、意义形成的能力。

如果说教育是一个服务系统,那么当今家庭的金钱投入不是在购买服务、获取知识,而是在投入孩子的生命力。

捕获生命力的教育,产出的不是人才,而是教育政绩、分数,以及由此带来的各种利益。

对此,项飚提出的解决之道,是“间隔”。

就在上个月,北大教育研究所林小英教授接受了《十三邀》的采访,引起了强烈共鸣和巨大反响。

她也认为,现在的教育是个让孩子的生命慢慢枯萎的过程,她的解决之道是,“脱嵌”。

“间隔”与“脱嵌”,殊途同归,旨在个体的自救。

学生为什么普遍感到抑郁、焦虑?

我们是怎样被卷入“捕获生命力”的运动的,又该如何突围?

围绕这些问题,《青年志》的记者与项飚展开了一场对谈,内容很长,聚焦教育话题的部分内容如下:

提问:教育系统是如何捕获生命力的?

项飚认为,招“好学生”就是典型的捕获生命力的过程

学校的精力放在“抓尖”,怎么教是次要的,招到尖子生之后,就使用“衡水模式”,在时间和空间上对学生进行绝对控制,学生的注意力百分之百的投入到学习任务上,同时给考试制造重大的神圣感,让学生觉得考试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也没有机会接触外界生活。

“对学校来说,抓人比教人更重要。整个教育体系主要就是一个把人分等的机械,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培育过程。”

提问:不少人认为,这些衡中学生作为优胜者集中享受了资源,从而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大世界。由此来看,教育系统到底是生命的“捕获者”,还是“拯救者”?

项飙认同这种观点在逻辑上说不通。

不搞衡水模式,照样会有1%的学生进北大清华顶尖大学,不一定要采取这样一种消耗生命力的方式。

这种将衡水模式合理化的说法,预设了小地方就是跟大城市不一样。但是,对于具体的个人来说,从小地方进入大城市、顶尖学校,不一定就有意义;把小地方建设好,也是有意义的。

项飚进而犀利批判:

“所谓“拯救”的那1%,其实和100%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没有100%消耗,就不可能有1%的特殊。陪跑、韭菜、炮灰,这些说法都是有道理。这个系统就是要生产出大批的陪跑、韭菜、炮灰,顶部的华丽光环全部要靠底层的生命力烘托出来。

项飚指出,问题不是教育资源的匮乏,而是评价体系的单一和意义系统的匮乏。

提问:学生经常提到生命力的消耗、萎缩、坍塌……这种坍塌是可以通过个体的力量重建的吗?

项飙乐观地表示,生命力是可以重建的。

他看到了很多老师、家长对现状都是很不满意的,他们本身就可以做出微观上的改变。

项飚提出了“间隔”的方法。

在无法改变整个系统的情况下,可以创造一些与系统“间隔”的机会。

如果说“间隔”这个词很抽象的话,项飚以“早恋”为例子来解释“间隔”

学校为什么反对早恋?

因为两个人恋爱之后,就会对彼此说,我喜欢你,你考试考多少分没有关系。当他们说我喜欢你,我不需要第三者的判断时,老师说话也没有了分量,被老师骂几句也没事,这就跟系统产生了“间隔”。

“我没有倡导早恋的意思,但这是一个很生动的例子。其实友情、邻里关系、爱好、家庭内部更平等和民主的讨论等等,都能让学生跳出考试学习怪圈,讲一点别的事情。……所以他对周边还有兴趣,愿意来算算命,愿意去产生一个叙述,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同样看到了学生生命力枯萎、反对教育系统中优胜劣汰的规则、强调情感联结的,还有北大教育研究所的林小英教授。

2023 年,林教授出版了《县中的孩子:中国县域教育生态》。

书中提出全国 50% 的中学生是县城中学的孩子,他们是中国教育的底色,但常是被筛选后不被期待和关注的群体。

基础教育不应该是这样一种适者生存的模式。经济越落后的地方,教育越应该给人以希望。”林教授在书中这样写道。

国庆期间,林教授接受《十三邀》采访,因为讲真话刷屏。

节目中,当被学生提问,现在的教育是不是“过于卷了”,她明确回答“是”。

最出圈的内容,是在节目的片尾花絮。

制作人问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我们好像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我们却实实在在的,在另一条路上越走越远。

对此,主持人和节目组陷入沉默,林教授的回应是:你得学会脱嵌,把自己救出来

林教授直言:“体制的东西懒得讨论了,我们就讨论个体怎么办。”

她给出解决方案是:个体要自救,发展一种从社会这个巨大的机器中“脱嵌”出来的能力。

“脱嵌”这个词也依然很抽象。

关于“脱嵌”,林教授在《躺不平的千禧一代》一书的序言里这样写道:

“让自己内嵌于这个世界与他人广泛共鸣,又让自己脱嵌于这个世界与自我独立相伴,这大概是我们此生的进退应对之道。”

通俗一点地说,如果你感觉到不对劲、受伤害,那么就要无视游戏规则,不要太把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以及它所带来的“赏罚”太当一回事,把自己从中抽离出来。

因为,我们总以为社会主流价值观和游戏规则是正确的,但很可能,自己的想法、愿望,只不过是外部世界灌输给你的,让你错以为是自己的欲望和想法,然后深受其害。

这是现代人普遍面临的一种危机。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哲学家艾里希·弗洛姆认为:

“现代人生活在幻觉中,他自以为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而实际上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别人期望他要的东西。”

在弗洛姆看来,通过与他人、与权威的期望趋同,人获得了安全感的同时,代价就是放弃自发性。放弃自发性,其结果是生命受阻。

从心理角度讲,尽管人仍是个活生生的生物体,但他已成了一个机器人,在情感和心智上已经死亡。

弗洛姆提出,爱(情感)与劳动(积极创造),是人类自发性活动的核心组成部分。

在《县中的孩子》中,林教授写道:

学校本应该是人与人之间建立情感联结的一个场所,它的这个功能不应该被消解掉。

在《十三邀》的采访中,她再次强调了“情感联结”。

教育是在生命和生命之间的互动中完成的,很多教育的结果是无法用成绩或者数据来衡量的。

在人与人之间(朋友、家人)、人与外部世界(爱好、玩耍)之间建立情感联结,就是恢复生命力的“间隔”、“脱嵌”的具体日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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