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可以兴」,当诗还可以算,语文不是更威,而是更危了

文摘   2025-01-18 20:00   加拿大  

《华尔街日报》最近发表了《Even Harvard M.B.A.s Are Struggling to Land Jobs》一文(“即使哈佛大学MBA学生也求职困难”)。

哈佛商学院负责职业发展与校友关系的克里斯汀·菲茨帕特里克表示,当前招聘环境艰难,这已成为新的现实。

该校数据显示,去年春季毕业的哈佛MBA毕业生中,有 23% 的求职者在离校三个月后仍在找工作。这一比例高于前一年。

全球文科式微,文科倒闭潮汹涌而来。

为什么文科一方面被“唱衰”,另一方面却还要提倡“大语文”?

深圳南山区数学期末试卷被网友戏谑为“语文老师出的数学卷子”,数学与语文的“梦幻联动”,是改革还是曲解?

从2023年以来,“文科危机”成为热议的话题,文科在挣扎中努力进行“自我辩护”。

相对于实证性的自然科学,文科是个广泛的概念,它可分为社会学科和人文学科。

不同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都涉及对价值和意义的探寻。

有所不同的是,社会科学学科介于实证和人文学科之间,比如商科、心理学科。

维特根斯坦曾说:即使一切可能得科学问题都已得到解答,人生问题也还完全未被触及。

就如当年牛顿发现了万有定律,最后却皈依了宗教。

讽刺的是,一方面文科这门探寻价值和意义的学科日渐式微,在求职、现实生活层面显得毫无用处;另一方面,意义感、价值感的消失,加剧了现代人的精神危机。

活着有什么意义?

每天忙忙碌碌有什么意义?

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陈嘉映认为:

“意义不是想出来的,不是论证出来的,而是被感受到的,通过生存和劳作的直接性感受到。”

然而,为什么现代人丧失了意义感?这跟社会发展导致的人的生存状态变化有关系。

而当传统瓦解,业行转变为职业,职业要求于个人的,不是他的整个的人,而是他在特定岗位上的效用。个人不再作为整体的人通过他所属的实践传统与社会相关联,他的性情、德性跟他的“效用”隔离开来,‘生活的意义’渐渐成为一件主观的事情,而一旦意义成了主观的事情,就等于没有意义了。”

芝加哥大学哲学教授 Agnes Callard 在《纽约时报》的文章I Teach the Humanities, and I Still Don't Know What Their Value Is》(《我教人文学科,但我至今不知道人文学科的价值是什么》)。

“我们可以满口虔诚之词,这些话对那些已经信仰我们事业的人来说听起来振奋人心…… 但我不知道人文学科的学习是否促进民主、改善道德品质、丰富闲暇时光、提升批判性思维能力,或增强同理心。”

当文科作为一门职业,人文学科的教授和学者们仅仅呆在象牙塔里写论文,或者光鲜地出现在世界各地高端论坛里高谈阔论,确实很难直面自己所在行当的真实价值,很难体会到他们的祖师爷苏格拉底、柏拉图等那些大哲直接参与城邦生活、与公民对话和辩论寻找真理的那种丰盈的生命感受和现实意义。

集全人类知识和海量数据的AI,也很难回答关于“价值”这个问题。

据说,这是 ChatGPT 思考了几十个小时得出的答案。

在数学题里植入语文知识、大量的阅读理解,显然偏离了语文教育所承载的人文价值功能,更是对“大语文”概念的误解和误用。

近些年来,受西方语文教育的影响,“大语文”、“整本书阅读”的理念,正在更新传统的语文教育,甚至有“得语文者得天下”的口号。

传统的语文教学主要侧重于课本知识,如字词、语法、课文的分析等。

“大语文” 概念是对传统语文教学的一种反思和拓展,目的是培养学生更全面的语文素养。

“大语文”,除了强调拓展文本阅读的范围,还注重跨学科融合,以及听说读写之外的文学鉴赏能力、批判思维能力等全方位能力培养,拓宽语文教学边界,让学生在理解本国文化的同时,具备国际视野。

在这样的概念引领下,学好语文课程,是为了实现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

工具性,就是能读、会写、能说,它的实用性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能够以流畅、丰富的口头语言进行充分的自我表达和人际沟通,也体现在大学的论文写作中(无论文理科)。

人文性则关注文化积累、审美素养以及批判性反思等思维能力。

目前的语文教育,工具性和人文性都没有达到。

大量的死记硬背、语法规则、重复性书写,是无效学习。

更背离语文本质的,是关于对与错的“唯一性”标准。

占据大量语文学习时间的阅读理解,追求唯一的标准答案和统一的回答模版。

然而,真正的阅读理解和写作,都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用封闭的思维框架去限定对错。

对于阅读理解和写作的题目,写什么、怎么写,写多少,只要出于真实想法、认真思考,都是对的。问题也应该是开放性的。

否则,高分答案只能批量制造为了“正确”而说假话或者失语的孩子。

现实是,为了服务应试目的,语文教育很难实现写作和阅读自由。

如今,南山区数学期末考试试卷横空出世,语文不仅失去了它的人文性,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还成了选拔理工科人才的工具?

任何有个性、有自己的看法和想象的孩子,面对这样的题目,该怎么选择正确答案?

海底捞针和水滴石穿,两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很难比较。

如果再发挥一些想象,“海底捞针”捞的是定海神针呢?概率就很大了。

如上,语文的美感被数学的推理和计算给稀释掉了。

孔子曰:“诗可以兴”,当变成“诗还可以算”,你还有兴趣读诗吗?

被称为“美国公众的良心”的评论家和社会活动家苏珊·桑塔格的《反对阐释》一书,挑战了当时主流的对作品的意义进行固化的阐释方式。

她说,阐述是一种“智力对世界的报复”。

桑塔格拒绝的阐释,是一种解释、说明、演绎(Interpretation)。

桑塔格认为传统的阐释往往是一种 “还原” 行为。它试图挖掘作品背后所谓的 “真实意义”,将作品简化为一种固定的内容,比如把文学作品归结为某种道德教训或社会批判。

她提出了“新感受力”的说法,也就是阐释的反面,就是感受、体验(Experience)。

阐释诉诸于唯一性、权威性,是一种傲慢。

而感受和体验,是可以因人而异、谦虚而包容的,也是自由的。

桑塔格开启了一场革命,文化届开始强调艺术(文本)的开放性和读者的主体地位。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孔子把“兴”放在首位,文学艺术的首要功能是感发。


诗(文学艺术)不必象征什么,它只是此时、此地,撩拨你内心的涟漪。

阅读就是阅读本身,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

语文教育中的阅读和写作,依然停留在唯一性阐释,就会日渐让孩子失去了感受力和理解能力,阅读也就失去了意义。

当把数学做成了阅读理解,阅读完也依然不理解。

当“诗可以兴”变成“诗可以算”,那就只能扫兴。

数学和语文,有各自独立的、神圣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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