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上学」和「数学学习困难」门诊爆满,谁来定义疾病?

文摘   2024-10-05 20:00   广东  

九月份开学以来,各大医院儿科门诊挤满了焦虑的家长。

继北京儿童医院首开“拒绝上学门诊”刷屏后,又有上海的医院率先推出了“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门诊”,且供不应求。

究竟是时代变化了,现代儿童有现代儿童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家长与时俱进地跟上了疾病谱系的变化?

还是病急乱投医,家长在将教育难题诉诸培训班、补习班无果之后,医疗解决方案迎合了家长的需求?

最近,“拒绝上学门诊”就这么水灵灵地走进了大家的视野。

北京儿童医院设立了“拒绝上学门诊”,据说,开学才两周,这个门诊就被预约满了。

不止普通门诊约满,500元挂号费的特需门诊也一号难求。

果然有厌学情绪的孩子已经不是个例,家长也越来越束手无措,以至于只能求助于医院。

根据北京儿童医院心身医学科公众号的介绍,该门诊是心身医学科专家团队通过使用各种专业评估,找到孩子拒绝上学的根源,解决拒绝上学背后可能存在的各类问题

根据院方介绍,“拒绝上学”的专业门诊主治这几种病:

  • 孩子不想上学

  • 抵触学习

  • 厌学情绪明显

  • 无法坚持上学

拒绝上学(School Refusal,SR)是儿童在学习阶段常见的问题之一。在《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分类中,拒绝上学本身并不是一种疾病诊断,而是与其他精神疾病特别是焦虑障碍所共有的症状

为什么要开设拒绝上学门诊?

《新京报》记者采访了北京儿童医院心身医学科副主任医师李瑛。

李瑛医生发现,近两三年来,有不少孩子对上学表现出回避,在心身医学科普通门诊,反映拒学问题的患者占比达到了两三成,因此医院决定单独设立拒学门诊

在接受家长咨询时,李瑛医生表示:一次肯定解决不了拒学问题。

如同与抑郁做斗争,家庭参与、心理治疗、团体治疗、药物治疗乃至住院治疗,都是“劝返”路上可能采用的手段。

有研究显示,即使经过适当的治疗,也只有2/3的拒绝上学儿童可再次返回校园,有近一半的拒绝上学儿童仍有精神病学诊断,并且年龄越大,拒绝上学越严重、返校率越低。

对于新生事物,难免有不少质疑的声音,网友纷纷调侃式评论:

“小时候犯这种病被妈妈骂一顿就好了”
“下次弄一个‘拒绝上班门诊’一定爆满”
“退一万步讲,24岁不能挂儿科吗?”


继“拒绝上学门诊”刷屏后,又有医院又推出了“数学学习困难门诊”。

近日,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心理卫生团队与上海交通大学心理学院联合设立了“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门诊”,该门诊于10月8日开放,每周二服务学习数学、物理、化学等感到困难的学生。

该“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门诊”系“特需门诊”,挂号费316元,目前开放预约的三天均已约满。

根据医院描述,空间与数学学习困难大概表现为两种情况:一是空间障碍,二是心理焦虑。该治疗团队人员领头是一位博士,主要从事心理、行为障碍、精神卫生及睡眠医学。

从一号难求的结果来看,家长们倒是对此门诊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孩子在数学、物理和化学科目上成绩不佳,这个门诊可能比补习班还管用。

家长们都很好奇,如何通过医疗手段,能治愈这么垂直领域细分的学习困难症?

什么医疗手段,能让学渣、学困进去,学霸、学神出来?

培训班、补习班爱莫能助、收效甚微的事情,似乎找到了新的解决方法了。

在家长们似乎看到了新大陆之时,也有不少网友调侃:

近几年,各大城市的知名医院里都新开了青少年相关门诊,一方面体现了时代的进步、家长对孩子的宽容,以及社会对孩子心理健康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成了家长的成绩焦虑大型现场的缩影。

厌学、数学不好是病,还是家长病急乱投医?
我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学习比别的孩子差,就是有病吗?
孩子厌学、学习差,有没有可能没有病,而是家长病了,学校病了,社会病了?

焦虑与攀比达到顶峰的家长,很可能因为孩子未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或者孩子的成绩在主流价值坐标系中找不到一个让家长自己安心的位置,就会转向寻求一个“医学解释”以及“医学治疗”。

但这真的有必要吗?

对于确实存在重度厌学、学习障碍的孩子,家长积极需求专业的医疗帮助,是科学的、负责任的。同时家长也应该接受孩子的局限,帮助孩子发展其它潜能。

但对于无需接受医学干预的孩子,贸然带孩子就医,只会让孩子被贴上“有病”的标签,还会因为家长的焦虑而导致过度治疗。

法国哲学家福柯在其代表作《疯癫与文明》一书中开创了一种哲学新洞见:通过追溯在不同历史阶段,“疯子”的不同境遇,质疑了精神病学作为一门科学的合法性。

在古典时代,疯子是先知,为人所接受;到了古典时期,疯子被展示、被暴力对待;到了现代时期,随着精神病院的诞生,疯子被以治疗为名,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

福柯认为,理性在不同时期对疯癫进行了不同的定义和审判,这种定义和审判并非基于客观的科学认识,而是社会、文化和政治等多种因素的建构。

因此,精神病学的诊断和治疗方法往往是基于社会的规范和价值观,而不是基于对疯癫者个体的深入理解,因此,精神病学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维护社会秩序的工具,而非真正帮助疯癫者恢复健康的学科。

福柯写道:

「这个世界有多少种性格、野心和必然产生的幻觉,不可穷尽的疯癫就有多少种面孔。」

套用这句话以及它背后的内涵,从福柯的视角,可以这样说:

「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有多少种性格、情绪和必然产生的对主流教育体系的不适应,不可穷尽的学习困难或厌学就有多少种面孔。」

正如福柯所批判的,不要用理性(文明)的标尺去定义疯癫,我们也不要用学习和分数这个唯一的标尺去判定每一个孩子的优劣以及是否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倘若全社会都认为小孩厌学、学习成绩不好就只是医学问题,就是有病,只要加以药物治疗就能解决,那么这些问题背后的学习主观能动性问题、社会规训、文化惯性、家庭教育问题等复杂内涵就会被忽视。

倘若降低对小孩的分数要求,小孩就没有病。

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这是长眠在纽约东北部的撒拉纳克湖畔的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希望每个不得已到医院就诊的孩子,都能得到这样的关爱。

毕竟疯癫只是被理性(文明)所定义和规训,学渣与学霸之间的关系也相似。既然不幸被定义,希望他们有幸总是被医生安慰:你没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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