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国一些偏远地区动车还没有普及,只有普速火车?

文摘   科学   2024-05-19 10:57   上海  

本文是作者在知乎上回答的一个问题,搬运过来,问题详细描述如下:

题主生活于南方沿海城市,城际间交通基本以动车或者高铁为主,一直以为动车早就普及了。2023年末去了北方旅游,发现哈尔滨到漠河只有绿皮火车,并且要坐16h左右,而且坐了16h还是在同一个省份。车上遇到一个北方人,他得知我基本没坐过绿皮火车很惊讶。题主承认绿皮火车是经济条件不算好的人的一种选择,它当然可以保留,但是为什么没有动车和高铁,黑龙江这么大,绿皮火车的效率太低了,为什么动车和高铁在那儿没普及?

东北地区的高速铁路网络确实相对欠缺,因此各地民航十分发达,题主嫌弃效率低,完全可以坐飞机。

来看一眼东北地区的铁路网络,红色和橙色属于速度200km/h及以上的高速铁路,其他绿色的都是普速铁路。

如果追求效率,这里面的城市基本都有到哈尔滨的航班。哈尔滨~满洲里、海拉尔、加格达奇、漠河、黑河、抚远等等,整个黑龙江省有13座民用机场,这还不算大兴安岭地区。

本文主要聊聊东北为什么高速铁路稀少,主要有四点原因:国家限制高速铁路建设、缺少建设经费、单线非电化铁路维护容易、普速线更适应恶劣天气。咱们先聊聊从哈尔滨到漠河的线路和东北目前的高速铁路网络,然后把上面几个原因展开聊聊,最后谈谈笔者认为的这种末端线路的未来出路。

0. 哈尔滨到漠河的线路

从哈尔滨到漠河耗时最短的K7041次列车耗时16小时49分钟,走行1194km,途经滨洲线、平齐线、齐北线、富西线抵达漠河。这个距离是相当远的,放在南方妥妥出省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放眼整个黑龙江,并不是仅有京哈高速铁路(300km/h),事实上还有哈齐客专(250km/h)、哈佳客专(200km/h)、沈佳高速牡佳段(250km/h)、滨绥线牡绥段(似乎是200km/h,开了动分列车)。

1. 国家政策

2021年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单位《关于进一步做好铁路规划建设工作意见的通知》,我们来看看国家对于高铁建设的时速是怎么要求的。

规划建设贯通省会及特大城市、近期双向客流密度2500万人次/年以上、中长途客流比重在70%以上的高铁主通道线路,可采用时速350公里标准。规划建设串联规模较大的地级以上城市、近期双向客流密度2000万人次/年以上、路网功能较突出的高铁线路,可预留时速350公里条件。规划建设近期双向客流密度1500万人次/年以上的高铁区域连接线,可采用时速250公里标准。规划建设城际铁路线路,原则上采用时速200公里及以下标准。除此之外,规划建设中西部地区路网空白区域铁路新线一般采用客货共线标准。有关单位要加强对客流密度等技术指标的论证审核,对数据造假等行为依法依规严肃问责。

就哈尔滨到漠河来说,如果继续修建齐齐哈尔~黑河市/大兴安岭地区的高速铁路。百度搜到的黑河市人口125万,大兴安岭地区33万,再算上加格达奇区的12万,能确保建设完的双向客流达到1500万人次/年吗?恐怕不行吧。毕竟齐齐哈尔和哈尔滨的人没事应该不会往漠河跑吧?

从客流上看,直接就否决了东北地区大规模修建高速铁路的可能性。

事实上从2016年开始,国铁集团不断地大规模修建高速铁路、不重视普速铁路,这已经与国家发改委的意见相左了。

2020年8月13日,中国国家铁路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铁集团”)发布《新时代交通强国铁路先行规划纲要》(以下简称“《纲要》”)称,至2035年,全国铁路网要达到20万公里左右,其中高铁7万公里左右,20万人口以上城市实现铁路覆盖,50万人口以上城市高铁通达。而在4年前,国家发改委发布的《中长期铁路网规划》(发改基础[2016]1536号,以下简称“《规划》”)显示,普速铁路要扩大中西部路网覆盖,完善东部网络布局。到2025年,普速铁路网规模达到13.1万公里左右,并规划实施既有线扩能改造2万公里左右。国家发改委在《规划》中还称,2030年全国铁路网规模将达到20万公里左右,其中高速铁路4.5万公里左右。全国铁路网全面连接20万人口以上城市,高速铁路网基本连接省会城市和其他50万人口以上大中城市。对比《纲要》会发现,国铁集团将全国路网达到20万公里的时间和路网覆盖城市人口完成年限,各向后延长5年。《规划》对比《纲要》还会发现,发改委要求2025年普速铁路网就要达到13.1万公里,而国铁集团通过《纲要》将该目标大幅延长至10年后,即2035年普速铁路网才达13万公里。普速铁路网建设延缓幅度之大可见一斑。而从路网年度平均建设速度看,《纲要》也显示出国铁集团欲放缓普速铁路网建设的决心。国铁集团发布的数据显示,到2015年,全国铁路营业里程达12.1万公里,其中普速铁路运营里程10.2万公里,高速铁路1.9万公里。记者按2016年发改委《规划》计算,2016年~2030年的15年间,中国将新建普速铁路5.3万公里左右,高速铁路2.6万公里左右,平均新建普速铁路约3533公里/年,新建高铁约1733公里/年。也就是说,在2016年的《规划》里,普速铁路年新建通车里程是超过高铁的。《纲要》发布后,局面反转。国铁集团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7月底,全国铁路营业里程达到14.14万公里,其中普速铁路10.54万公里,高铁3.6万公里。记者按照《纲要》给出的目标计算得出,2021年~2035年的15年间,中国将新建普速铁路2.46万公里左右,高速铁路3.4万公里左右,平均新建普速约1640公里/年,新建高铁约2267公里/年。实际上,普速铁路建设已经放缓多年,记者调查发现,普速铁路建设节奏从2016年就已经开始放缓。2016年~2020年7月,近5年来,全国新建普速铁路仅3400公里,这不及发改委《规划》中一年的建设量。而同期,全国共新建高速铁路1.7万公里,几乎是2015年全国高速铁路1.9万公里的翻番。

2. 资金问题

上面提到高速铁路越修越多,资金哪里来呢?国铁不可能全部出资的,根本出不起,所以最近几年修的高速铁路都拉着地方一起出资修,而且地方出资比例越来越高,最近通车的一条干线高速铁路济郑高铁地方出资已经达到70%。


偏远地区的地方政府恐怕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吧?而普速线路就不一样了,一方面开客车属于保民生,另一方面也能拉货赚钱,而且相对高铁造价便宜,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更重要。一般这种铁路会按照单线120/160km/h的条件修建。比如2023年年底开通的隆黄铁路叙永~毕节段,这条铁路主要就是来拉货的,详情可见下面的链接。

隆黄铁路叙毕段开通运营-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
www.sasac.gov.cn/n2588025/n2588124/c29663556/content.html

成都局将贵阳~麻尾的管内小票车延长到叙永北,并且将贵阳~上海南的K835/6延长到叙永北始发,来帮助这条铁路沿线的旅客出行。


题主还提到了效率,普速铁路相对于高速铁路的客运效率确实较低,但对货物来说效率可不低,铁路运输速度跟公路差不多,但胜在运量大,单价便宜。

3. 单线非电化铁路维护容易

单线,顾名思义就是只有一条线路,相比于双线铁路,降低了建设成本、维护成本。

骨干线路一般都是双线,一条跑上行车,一条跑下行车;一些沟通干线之间联络线、或者路网末端的线路多采用单线。一条线路承担两个方向的列车,就需要列车不断停站会让对面的列车,因此速度上不去。

电气化铁路,就是在铁路线上架设接触网,电压为25KV。电力机车通过受电弓从接触网取电,获得动力运行。

列车车顶后面那个弓起来的就是受电弓


动车组也是一样,只不过受电弓在中部的车厢。

CRH2C动车组的受电弓


对于电化铁路来说,通常列车运行速度快,而且接触网电压很高,必须要把线路封闭起来,保证没有动物或者闲杂人员窜入线路,造成不必要的危险。而高速铁路多使用高架桥,主要目的是防止路基沉降,顺便也防止了闲杂人员进入线路,保证安全。(国铁规定120km/h以上的线路必须封闭)

下面栅栏就是隔离线路的


既然架设了接触网,就需要供电段来供电,电务段日常维护,开销自然就上来了。而对于时速比较低的单线非电化线路,甚至可以不封闭线路(比如最高限速100理论上就可以不封闭),只要路基没问题,内燃机车拉上车厢就能跑。就比如下面这种线路。

本桓线上拍摄


而哈尔滨到漠河,齐齐哈尔就是电气化铁路的尽头了,再往北就需要内燃机车牵引

4. 寒冷、暴雪等天气普速比动车靠谱

高速铁路的一个优点是多使用高架线路,路基高,不容易被暴雨和积水影响,除此以外,好像恶劣天气下真就是普速列车比动车靠谱太多了。

比如大风天气,国铁对动车组的最高时速在不同风力等级下有严格要求,如果是300km/h的线路,在超过10级大风的影响下,被限速120km/h,列车就会出现严重晚点了;超过11级直接趴窝。

国铁动车组在不风速级别下的运行速度要求


而题主可以猜猜普速受影响吗?显然不会,只要不是10级以上大风,我K车本来就跑120啊,我正点运行;11级大风也没问题,我跑慢点就是了。当然兰新铁路那种极端风沙天气下,普速列车也会停运。

比如2020年8月台风黑格比登陆长三角地区,上海地区的列车停运公告里,没有一趟普速车。

【最新】“黑格比”已升级为台风级!今明两天部分列车停运
mp.weixin.qq.com/s/6Aahx26qnwufDatp3f1MCQ

再比如暴雪天气,注意动车组晚上是不运行的。一晚上暴雪但没有列车运行(也就没有受电弓从接触网上刮过去),第二天早上接触网非常容易上冻,列车受电弓无法从接触网取电怎么办?早上提前让工务段和电务段上岗给接触网除冰,这边接触网恢复正常后,那边动车组才能运行。

如果天气恶劣,刚清理完接触网就又冻上了,那动车组趴窝了。哦不对,还有个办法,还得让老大哥内燃机车来救。

5. 路网末端线路的未来出路

这部分先放结论:未来最多就是开类似CR200J的内燃动车组。

2024年一季度运行图调整,国铁把京广线、陇海线上的一批Z字头普速车更换为了垃圾桶/AD钙动集列车。普速列车要被逐渐替代,这也是时代的趋势。而CR200J列车则是换汤不换药,跟Z字头列车一样最高运行时速160,顶多启停快一些(机车功率更大),以此来提高客票收入。(注:后续可能有CR250J类似物上限,最高速度来到200)

第一代CR200J


不过目前这玩意儿都是要接触网运行的,内燃垃圾桶只有青藏高原才有特供版。而路网末端电化是不大可能的,所以要等内燃垃圾桶普及开来才有可能。

另外,国铁目前不允许垃圾桶行驶在有铁路道口的线路上(兰州~北京的Z55/6就是因为包兰线有道口所以没给换垃圾桶)。

本桓线上的道口


像东北那种完全开放的铁路更是想都别想,本来就跑七八十,拿能跑160的车上去太浪费了。所以,可见的未来,末端线路仍然会用25G列车运行(25B最近几年都换掉挺多的,25G已经算最低级的车底了)。或者很久以后,国铁CR200J烂大街且有内燃CR200J了,也有可能上这种线路。


这里再补充一下,题主所在的南方沿海城市,“城际间交通基本以动车或者高铁为主,一直以为动车早就普及了”,原因是题主所在的地方“只有动车坐”,普速几乎没有,你想坐都坐不到。


沿海方面,杭深线本来通车就早,2013年底就全线贯通了,在这之前是没有铁路的,而且杭深线开通后就基本只跑动车组(除了少数区间有普速,比如宁德~福州、厦门北~漳州)。


对于福建省来说,铁路主要有三种:300km/h以上的高速铁路(福厦高速线、合福高速线)、200km/h级别的混跑线路,以及一堆单线。

300km/h以上的高速铁路: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只跑动车组。


一堆单线:福建的普速铁路几乎就没有双线的,全是单线。这里面有的修的很早,比如峰福线、鹰厦线、赣龙线、漳龙线、漳泉肖线,这些老线在没有高速铁路的年代是客运主力,随着新线开通,老线的不少普速就直接停运了,有些则移动到了新线上混跑。另外一些线路是近几年开通的以货运为主的线路(兴泉铁路、衢宁铁路、建化铁路、清冠铁路),只开了一两对普速作为扫盲。


老线里面,峰福线目前图定开行的只有洛阳~福州的K30/1 K32/29,其他的比如南京~福州K525/6、上海南~厦门北K1209/10基本都是活在图里,只有五一、春运开一下;鹰厦线北段只有非汛期的管内车,南段在2019年初就停止客运了;赣龙线在新的赣瑞龙铁路通车后,普速就全部移过去了;漳泉肖线现在连货车都不跑了。


200km/h级别的混跑线路:经典代表是赣瑞龙铁路、龙漳铁路、南三龙铁路、向莆铁路(昌福铁路),这种是普速和动车组按照200km/h混跑的干线。这些混跑的线路上,普速一般被踩的很惨。外加可能这些普速平时客流不是很好,实际开行的可能只有不到一半,福州和厦门的很多普速都是活在图里的。


对于广东省来说,粤东南的铁路少的可怜,早年只有漳龙线、畲汕线、杭深线(这里京九线已经不能算沿海了,但去深圳/广州确实要经过)。梅汕高速线是2019年通车的,广汕高速线2023年通车。以前福建到广东,客车都走漳龙线,但是近几年由于老线路质量差,夏天汛期容易有水害,客车几乎全被砍掉;冬季运行的列车也不多,比较出名的是厦门北~昆明的K230/1 K232/29。


漳龙线的在跨局列车大量停运后,还有不少管内车,比如广州~大埔、广州~梅州、广州~汕头,著名列车是广梅特快T8365/8 T8366/7,不过2024年4月起,因为汛期影响,这对管内特快也停运了,至此漳龙线再无客运列车。后续广州~梅州不绕路的走法,只能等梅龙高铁通车了。


畲汕线也是高手,以前汕头是纯普速站,后来通过改造,把杭深线动车从龙湖站引入汕头站。疫情以后,广铁开始逐渐停运汕头站的普速,到2023年7月调图,汕头站最后的普速K799/8 K800/797武昌~汕头及其套跑的K9241/4 K9242/3汕头~广州停运,至此汕头的普速全部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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