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挂着的醒目横幅提醒居民小心电信诈骗。
小市场中华料理店门口，小白板上宣传30元人民币一份的回锅肉。隔壁熟食店摊位上，卤肘子被抢得只剩几盒。
一家折扣花店门口的架子上，小盆栽摆满了上下几层。
Papa Noel 咖啡就开在市场临街。两张木质折叠椅，一张小桌子，一盆绿植。旁边是小黑板，用可爱的卡通字体写着咖啡价格，最贵的 400 日元，约 20 人民币。
这家咖啡店的主人是一位 72 岁的日本人。他有个中文名字叫“李声健”。
“我的爸爸是武汉人”，他用英语告诉我。他说，父亲在日本人侵略中国时被军队带来日本。战争结束后，他本来打算回中国家乡，但遇到了一位日本女人。我告诉他我外婆为了逃避日本人，拖家带口从武汉逃到了重庆，后来我妈才在四川生根。
他一边说，一边指给我看咖啡店架子上父亲和母亲的老照片。我仔细瞅了瞅，那是一个相貌端正、脸宽宽的中国男人。和平年代的摄影，他脸上已完全看不出战争的痕迹。
他父亲在战争结束后和这位日本女人组建家庭。两人在东京开了一个中餐馆，养育了 4 个子女。
李爷爷是老三，他似乎继承了父亲做生意的禀赋。他 32岁时开始创业卖咖啡豆。那是 40年前，他骑着自行车给客人们送咖啡豆，“像圣诞老人一样”。（PaPa Noel 就是西班牙语的“圣诞老人”）。后来咖啡在日本越来越流行，他有了自己的店，和妻子一起打理。
这家开了40年的咖啡店，养活了他一家人，也拥有忠实的客户群。年纪最大的客人已经100岁，这位老先生经常骑单车来店里喝咖啡。
七年前，妻子去世。讲到这，他拿出一张印着咖啡店信息的传单，让我扫上面的二维码。出现的是一个网页，滑到底端有个视频。点击播放，我看到了年轻时的他，再接着看，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子和两个可爱的小朋友站在咖啡店门口合影。
“这就是我的妻子”。他若有所思的说，“She was the perfect woman for me.”（她是我完美的女人）。夺走妻子生命的，是乳腺癌。
妻子走后，他一个人经营咖啡店。他每天早上烘焙豆子，还开放了网购，把咖啡豆命名为“都电咖啡豆”。（都电是东京的有轨电车，东京仅存的都电运行于三之轮桥到早稻田站之间。都电纪念馆离咖啡店几百米之遥。）
也就是在七年前，李爷爷开始上网学英语，如今讲得比许多日本年轻人流利。他的英语网课老师是菲律宾人，性格活泼。他昨天刚和老师一起唱了 Carpenter 兄妹的经典老歌“Yeterday Once More”。
咖啡店周日周一休息，“要不然家务活干不完”。今年他给自己放了个假，去澳洲玩了两周。他很享受在澳洲开车。我问他下一次打算去哪里旅游。“还没想好，也许是菲律宾，也许是中国。”
告别时，我请他给我写下中文名字。他掏出了一张名片，又拿出来一张纸，让我写下我的名字。看到我写下的名字，他笑了，“哦，原来你也姓李啊！”
*PaPa Noel 咖啡：1 Chome-19-2 Minamisenju, Arakawa City, Tokyo 116-0003日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