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亮:杂诗一束

文摘   2024-10-13 07:35   湖北  

  一只蚂蚁 

 

有谁见过一只蚂蚁

被大风掀起

如柳絮,如沙尘?

 

蚂蚁是那么轻 

  那么小

常常作为世界上

卑微者的喻体

被轻蔑或错误地

指着鼻子

说:“蚁命”!

然而,有谁见过

一只蚂蚁被大风掀起?

 

蚂蚁行进在地上

蚂蚁匍匐在地上

蚂蚁钉在地上

定力并不能小觑

 

踩死一只蚂蚁

的确容易。不过

也有例外:一只蚂蚁

钻出了一匹大象的脚底 

 

 

  梁文道遭遇的形而上问题 

 

那些年出版社做书还流行

做腰封,腰封上

常常借名人之名向读者邀宠

 

在一个闻所未闻的作者

所著的一本闻所未闻的

书之腰封上,赫然印着“某某

与梁文道联袂推荐”

 

梁文道转转折折电话找到了

出版人,他想要一个解释

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说——

“你不会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叫梁文道吧?”

 

 

  古老的敌意 

 

里尔克所谓

“古老的敌意”

并不神秘,也不难理解

最直接的注脚就是司空见惯的

对杰作的冷漠

对劣作的追捧

 

 

  不对称 

 

据说

人的两只眼睛

总是一大一小

 

还有

女人的左右乳房

也是如此

 

前者

很好验证

后者,略有难度

 

树叶不对称

菱角不对称

星球也不对称

 

对称、和谐

作为美学

原则,当然十分诱人

 

却只存在于艺术中,在现实里

上帝更喜欢

留一手 

 

 

  诗 说 

 

许多年前,我是诗人D

      忠实的读者

那时,他还颇受非议与打压

但阻挡不了地火

在民间运行

 

若干年后,诗人D已经是

名满天下,奇货可居

但恕我直言,他已经失语

他所有的新作

都掩饰不住苍白、贫血

 

我仍是他的读者,然而

不再是他的拥趸

我曾经给他留言,说

“你的诗不再能打动我”

诗人迅速回复:“诗也选择自己的读者”

 

自此我知道,我已经被排除在外

谢天谢地,只是被诗人,不是被诗



  记 者

 

红衣主教受命巡访纽约。早有记者

云集机场,都想搞一个大新闻

主教走下舷梯,记者蜂拥而至

主教有问必答,这些无冕之王

得罪不起。冷不丁

有个记者发问:“您,是否

准备访问本地的红灯区?”

来者不善。主教也不想给人刻薄

僵化的印象,遂模仿美国人幽默的

口吻,道:“红灯区在哪里?”

翌日,报纸头条如此报道:

主教刚下飞机就打听红灯区怎么走?

 

 

  生物课 

 

1.屎壳郎

 

屎壳郎毕生的事业是搓粪球

因为粪球既是它们的食物

也是其赖以繁衍子孙的家

因为粪球是如此重要

一些屎壳郎毕生的事业

便是掠夺另一些屎壳郎的粪球

 

2.食肉蜂

 

为了延续食肉蜂家族的香火

食肉蜂已经可耻地从素食改为肉食

精确地说,它们不吃

花粉,改食动物尸体了

为此,甚至在口腔内

进化出五颗牙齿

但主要还是靠着分泌一种

酶,分解作为食物的

腐尸,并把多余部分

储存在体内,作为幼蜂的储备粮

 

3.海参

 

如喜阴植物,不耐高温

海参无法忍受20度以上的水温

为此它们不得不长年生存于

幽深的海底,靠捕捉小鱼小虾过活

即便如此,依然朝不保夕

每到夏天,连水藻丛里的鱼虾

也浮上了海面,海参却

仍然只能呆在暗无天日的海底

于是,它们开始了漫长的夏眠——

所谓夏眠,也就是换个季节的冬眠



重返湖心岛
诗歌自留地,文学养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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