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 蒙
诗歌是文明的童年,
启蒙运动的哲学家们说,
我们的波兰语教授也这样说,高个子,瘦得
像一个失去信仰的惊叹号。
那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还有一点孩子气,
但是,我想,我在诗中
找到了智慧(永不放弃)
和某种平静的疯狂。
很晚以后,我发现了,片刻的欢乐
以及忧郁的隐秘满足。
无花果
无花果是甜的,但不能长久。
它们在运输途中坏得很快。
店主如是说。
就像亲吻,他妻子补充道,
她是个驼背的老妇人,有双明亮的眼睛。
卡尔扎米利
战俘营里的高乌钦斯基: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人那般虔诚。
一个身为诗人的人能做什么——
在军队,在医院,或在这世界上?
来自叙利亚的难民溺死于大海
或窒息于冷藏卡车里。
在卡尔扎米利,一只死猫躺在道路上
(我几乎不可避免地碾过了它)
——而我为什么要为它感到难过,
仿佛我失去了一个亲近的人。
我们很安全,隐蔽在
混凝土盒子里、在恐惧中。
一阵北风吹来,地中海季风,
无花果坠落在大地裂开的嘴里。
2015年9月
风
我们一直不记得诗是什么
(或许这只发生在我身上)。
诗是从众神那儿吹来的风
齐奥朗说,他援引自阿兹特克人。
然而也有那么多平静、无风的日子。
那时诸神在打盹
或在为更高的神
填写纳税申报表。
哦,愿风回来。
来自神灵的风
让它吹来,让风
苏醒。
查 理
——纪念C.K.威廉姆斯
查理曾在纽约说:
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们是朋友
已经三十年。
他有时会急躁,目空一切,
但他知道只有善意能联结彼此。
他身材高大,有一张西班牙贵族的脸。
他每天上午去工作室。
像一名工人去葡萄园
用想象力的大剪刀武装自己。
他写得很慢,反反复复修改
他的诗——从稠密的散文中
提炼出一行狂喜的诗句。
乍看之下,也许并不富有诗意。
他的父亲销售冰箱和电视。
但一位信使走向他,轻声细语。
在卢卡附近的暑假,他第一个起身,
在花园里,身披来自摩洛哥的白色衣袍,
他弓在一台黑色电脑前工作。
他的祖母曾告诉他,她来自奥地利,
但她出生在利沃夫,在去埃利斯岛之前
她的名字叫格拉博维茨卡。
友谊是不朽的,不需要
太多语言。耐心而冷静。
友谊是爱的散文。
去世前四天他躺在床上,虚弱、干瘦
像一名奥斯维辛的囚犯,睁着黑色的大眼睛
等待解放。
李以亮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