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旭光
沪语改写、播讲:张娅佳
审核:郭莉
编辑整合:金和平
推荐:丁迪蒙
编辑:王乙其
往期回顾:两块银洋钿(一、二)
(十七)
天气开始转冷了,眼睛一眨,勒舟山已经蹲了四个号头了,日脚已经到了1950年个元旦。尽管兵荒马乱个世面,沈家门个人家,还是侪勒迓迓叫准备年货,各种鱼干肉条,一串串个晾勒家家户户个屋檐下头,石臼旁边,交关人侪忙勒勒打年糕。阿娘屋里个弹棉花店铺,脚踏棉花机一歇勿停个轰隆轰隆,过年了,大人小囡侪想要换新个棉袄棉裤,新个被头。
姆妈看看自家手里个小囡,呒没一件衣裳是像像样样个。有趟从海边拾来一条有枪洞个军用旧毛毯,一半铺床,一半剪开来搭儿子做了件兜蓬,算是可以勉强挡挡海边潮湿个冷风。姆妈个眼泪落了一路。
回到羊棚间,半钵斗粥摆勒稻草铺个床浪,还没冷透,姆妈快点嗍了口粥,含勒嘴巴里捂热,再喂拨勒儿子吃。搿歇辰光伊真个是想屋里了——从前迭个辰光,是伊勒屋里,搭乡下头个两个囡儿准备新衣裳,搭自家男人补好棉袄棉裤,再做双新棉鞋。现在真是叫度日如年啊!伊看牢儿子天真个面孔,心里对自家拼仔命个叫:“回去,回去,回去!”
第二天早浪,一路浪看到个人家,屋前、房后个扫帚、犁耙、箩筐浪,侪挂仔一小段个年糕。阿娘讲,舟山过年个风俗,除脱要敬妈祖菩萨,辛苦一年个农具也是要犒劳个,搿能末,明年再好“顺顺流流,年年有余”。 搿一天,是老虫也好正大光明出来吃年糕个。
姆妈突然想起,自家结婚第一年,勿舍得买鱼买肉,就搭自家男人做了一缸酒酿。挖一调羹就好烧一碗酒酿汤,搓几只糯米小圈子,摆一眼桂花糖浆,就是一碗酒酿圆子。再潽只蛋,就是大年初一个早饭了。伊从小就跟娘做家务,做酒酿就是拿手好戏。再讲现在流浪勒舟山,碰到介许多贵人,总归要还还人情个。
想到搿搭,姆妈马上拿出五角洋钿,买了两斤糯米,几分洋钿个酒药。伊打算到庙里去问师父借只地方,因为庙里地方大,也清爽。
(十八)
做酒酿最犯忌个,是生水搭仔油渍,碰着迭个两样,酒酿就会得发酸、发霉。
搿日天,姆妈忙了一上半日,先拿小钵斗、铁镬子、筷子、蒸笼搭仔蒸笼布,侪用碱水汏过三遍。再用庙里个稻草扎了只草窠。半熟晾温个糯米摆勒钵头里,拌好酒药,密封好,摆到暖热个灶头间里,伊关照道士先生,三日天里向勿要让人碰。
过了三日天,姆妈到了庙堂个后院。热气腾腾个厨房间里,围了一大群道士师徒,道士先生勒搭大家从大镬子里舀酒酿汤,每碗酒酿汤里两只蛋,迭个就叫“甜酒酿水潽蛋”,是过年辰光招待老长辈吃个。搿眼道士也真个是馋痨胚。
姆妈快点过去,一看酒酿还剩半钵斗,也就放心了。伊马上盛出去一碗,要去送拨瞎眼接生婆,又盛了一只蓝边大碗,搿是留拨打铁店个阿娘个。
“上海小娘手艺好,甜酒酿呱呱叫,先吃勿怪。”呵呵呵,一帮道士侪抿牢仔嘴巴笑。姆妈勿敢光火,本来也打算要送拨伊拉一半个。
搿辰光,正好打铁店阿娘个孙囡寻过来了,伊告诉姆妈,瞎眼接生婆勒寻伊。
原来,瞎眼接生婆要告诉姆妈,后日,有班走私船要到上海去,要伊事先准备好船票铜钿。明朝一早到码头边浪个茶馆店里去搭船老大碰头。
姆妈讨得来个铜钿,日朝囥勒身浪,已经有三十八块大洋了,再加上两只船洋,一共有四十块。伊担心还铜钿勿够,勿晓得船老大阿会得狮子大开口。
赶到码头边浪个茶馆,瞎眼接生婆已经坐勒海,伊今朝拿舟山渔妇整日围勒身浪个竹笠白兜布脱脱了,戴了顶黑丝绒帽子,头个后髻浪是一根金光闪闪个簪子,小脚浪着勒双绣花圆口鞋,邪气体面。
只听见伊开口讲:“算搿个小囡有运道,明朝,㑚就有船到上海去了。”
作者:辛旭光
丁迪蒙
迪蒙,启迪蒙昧者也。上海市人。原上海大学中文系教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沪语和海派文化的传承。沪语是吴方言的代表方言,是吴侬软语的典范。她既可以用来拉家常,也同样可以用来朗读各类诗歌散文。沪语完全可以书写,同粤语可以写作是一样的。本平台所有文章都是经过改写后,用沪语来演绎的,汉字书写也是正确的。
丁迪蒙所撰写的,与沪语相关的著作主要有:
《学说上海话》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
《听听说说上海话》少年儿童出版社
《实用沪语》复旦大学出版社
《上海话绕口令》少年儿童出版社
《上海方言词语使用手册》上海教育出版社
《上海话读成语故事》少年儿童出版社
《囡囡学童谣》少年儿童出版社
《囡囡学成语》少年儿童出版社
《海上风情》上海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