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旭光
沪语改写、播讲:钱美娟(五)、杜郁芬(六)
审核:郭莉
编辑整合:金和平
推荐:丁迪蒙
编辑:王乙其
往期回顾:两块银洋钿(一、二)
(五)
姆妈扳扳手节头算算日脚,还有十日天左右,自家就要养了。当家和尚碰着姆妈就合掌讲声“阿弥陀佛”。伊还叫送粥拨姆妈个小和尚来讲:“女善主有得喜了,最好另外寻只地方,勿要让血光冲撞了菩萨,养好小人侬再来呒没关系个”。听到小和尚迭能讲,姆妈想通了,要识相点,女人养小人是勿好再住庙里了。
搿天齐巧是八月十五,香客来了勿少,姆妈猜开店个老阿娘会得来烧香个,就等勒庙门口。真个,一歇歇就搭老阿娘碰头了。老阿娘嘴巴里勿断重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几句对话之后,老阿娘就问出了姆妈个难处。老阿娘双手合掌想了想,讲:“我个大伯屋里出去逃兵灾了,刚巧有几间新造好个柴房羊棚没用过。侬暂时可以去住下来。”
喔哟,姆妈听老阿娘一讲,也顾勿得啥个自尊了,马上就跟仔老阿娘离开寺庙了。
大户人家个柴房羊棚侪造得敞亮整齐,老阿娘叫小孙囡搬来捆稻草做铺垫,搿歇辰光,姆妈已经倦得只想马上坐下来,看看四周围侪是石头外墙,石板铺地,木门有得半个人介高,通风、透亮。羊棚一般侪勒大宅后头个,所以闲人也勿会过来。
天气勿算冷,小人总算勿会得养勒野地里了。姆妈摸摸自家个大肚皮,讲“小讨债呀,侬要晓得娘个难处,有命就活个养下来,没命勿要怪我哦……长大了也要记得,来拜拜此地个土地公公哦。”
姆妈是大脚,生活也是做惯个,伊拾了只马口铁空罐头,每日天中浪向到庙里去,多盛眼粥转来,一日三顿可以饿勿煞了。勒路浪向,姆妈又拾回来半条草席,铺勒身下头,睏个地方好平整眼,适意眼。
老阿娘有帮信佛个老姐妹,晓得伊收留了个大肚皮,侪会得带眼小囡个旧衣裳咾尿布咾啥送过来。“好人好报,長命百岁。”
姆妈谢天谢地。两边人侪是南腔北调,虽然相互听大勿懂,但是意思差勿多侪清爽个。
(六)
羊棚里住了勿到一礼拜,勒拿粥转来个路浪,姆妈个裤脚管血流出来了,是羊水破脱了。伊一路硬撑回到羊棚,等毛毛头流出来。
搿是姆妈第四次养小囡了,前头几胎侪是自家屋里个老娘来搭伊接生个,侪是顺产。所以姆妈勿怕养小人,只不过眼门前兵荒马乱,呒没亲人勒身边,手头一眼营养品也呒没。穷人做任何事体侪靠熬个,伊总归觉着自家个命硬,熬得过去个,呒没想到,经过一番劳顿惊吓,又呒没让人吃饱歇好个地方,乃末姆妈一睏到稻草铺浪就痛得来打滚呀。血水一直勒勒流,小囡勒肚皮里拳打脚踢,就是勿下来,姆妈痛得熬勿牢了,只好拼仔命咬牢仔毛巾绢头,心里向晓得,小囡养勒人家个地方,是勿好惊动人家个。
无边无际个痛,肚皮里所有个苦水侪倒出来了,呒没人陪伴,呒没水、呒没饭,再硬扎个身板也挡勿牢个。熬个辰光就变成了折磨,羊棚变成了地狱,姆妈捏牢仔满手个稻草,痛一阵又昏过去一阵。
迷迷糊糊个,伊又觉着自家勒织布机弄堂里奔,有数勿清个线头要接,拿摩温个棒头勒挥,自家一脚踏空,一只手节头拨梭子夹牢,鲜血嗒嗒渧,痛得浑身冒冷汗。一歇歇,又觉着羊棚顶浪有只蜘蛛挂下来,挂下来,就要挂到自家个面孔浪了。
迷迷糊糊个,又像煞看见三个流氓迓勒外头路口个黑洞里向,自家拼仔命个跑啊跑,搭攀鞋子落脱了,辫子拨伊拉拉牢了,伊回头咬了搿只手,第二只手又来拉牢伊个布衫,布衫拨伊拉扯破脱了。姆妈想喊救命,胡咙拨掐牢了,心跳得要飞出来了。搿歇辰光,又看见对面来了个挥舞扁担个人,一群人打成功一团。警笛响了。拿扁担个人长长大大个,挑仔副铜匠担子,拿伊送到屋里。
搿个男人每日天总归是勒弄堂口等伊夜班回来个。伊讲伊是海门人,是走街串户个铅皮匠,以敲畚箕、修锁、换镬底为生个。屋里爷娘看上了迭个长一码大一码个女婿,交代伊勒上海照顾好自家迭个囡儿。
作者:辛旭光
播讲:钱美娟(五)
播讲:杜郁芬(六)
丁迪蒙
迪蒙,启迪蒙昧者也。上海市人。原上海大学中文系教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沪语和海派文化的传承。沪语是吴方言的代表方言,是吴侬软语的典范。她既可以用来拉家常,也同样可以用来朗读各类诗歌散文。沪语完全可以书写,同粤语可以写作是一样的。本平台所有文章都是经过改写后,用沪语来演绎的,汉字书写也是正确的。
丁迪蒙所撰写的,与沪语相关的著作主要有:
《学说上海话》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
《听听说说上海话》少年儿童出版社
《实用沪语》复旦大学出版社
《上海话绕口令》少年儿童出版社
《上海方言词语使用手册》上海教育出版社
《上海话读成语故事》少年儿童出版社
《囡囡学童谣》少年儿童出版社
《囡囡学成语》少年儿童出版社
《海上风情》上海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