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旅行之二十 空中有架直升机
江南秦人
从圣彼得堡莫斯科火车站沿涅瓦大街西行一公里就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广场,广场东边是阿尼奇科夫公园,公园旁边是横跨丰坦卡河的阿尼契科夫大桥,我们入住的酒店距离公园不远,早餐后,我便沿着丰坦卡河向北径直来到广场。
经过一整个冬天,圣彼得堡的积雪很多,道路上每次雪停后积雪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大桥上因为路面下铺设了电热丝,也就没有积雪,但在公园或居住区周围,清理后的积雪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使原本平坦的公园成了连绵不断的白色“丘陵”。有些树木被堆积的积雪掩埋得只剩下上半截枝杈,整个树干都藏在雪堆里。年少时节我也是见过大雪纷飞的,但如此积雪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加上冬天里俄罗斯北方漫长的黑夜,我倒愈发珍惜这难得的几天时日,白天里即使寒冷也在所不惜。早晨很早就出门走街串巷,夜晚了也舍不得回去休息,总是希望多走几个地方,多看些风光,说不定在哪个街道转弯的地方就可以看见某位文学家或艺术家的雕像。也许我脚下的路就是柴可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里或普希金走过的路。
(奥斯特洛夫斯基广场上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雕像和亚历山大剧院)
奥斯特洛夫斯基广场位于涅瓦大街中部,西面不远就是喀山大教堂,东面是莫斯科火车站,交通便利。广场周围有很多著名的历史建筑,有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雕像、亚历山大普希金话剧院、阿尼契科夫传代宫殿、俄罗斯国立图书馆、阿尼契科夫大桥等。
阿尼契科夫大桥两端有四组著名的驯马师青铜雕像,雕塑家创作的雕像还被沙皇作为礼物送给了普鲁士和意大利国王,在今天的德国首都柏林和意大利那不勒斯就能看到驯马师雕像。因为有了四组骏马的雕像,俄罗斯人习惯称阿尼契科夫大桥为“驷马桥”。
(圣彼得堡国家图书馆的阅览大厅)
俄罗斯国立图书馆是欧洲第一大图书馆,馆藏超过二亿册图书,是仅次于美国国会图书馆的世界第二大图书馆,图书馆的外面是白色的大理石石柱和白色的墙壁。周围白雪映衬,在明媚的阳光下,以蓝天为背景,显得清洁而美丽,令人陶醉。走进图书馆,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宫殿般的恢宏场景,从天花板到地面的装饰,从书橱到阅览室的布局,所有细节都是极其考究和典雅,二百多年前的饰物和如今的流行依然严丝合缝。空旷的阅览大厅中整齐的摆放着上百套胡桃木色的桌椅,桌椅之间留有足够宽度的过道,每个桌子都像是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有一盏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大厅两边高大的拱形玻璃窗使室内采光充足而柔和。在另一间略小一点的阅览室,除了相同颜色的桌椅配置之外,还在每张桌子上加装了毛玻璃隔板,即使两个对面坐着的读书人也不会相互影响。据说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决定把首都从圣彼得堡迁往莫斯科,在最初选择随迁的重要部门时,第一个确定的就是国立图书馆,今天圣彼得堡国立图书馆只是莫斯科国立图书馆的附馆,但却吸引着从四面八方来探究学问的俄罗斯读书人。
(阿尼契科夫大桥上的驯马师雕像)
走在阿尼契科夫大桥上,我仔细打量着每一匹骏马和每一位驯马师。虽说我是雕塑的门外汉,但这四组雕像无论是站在两边的街道上观察,或是站在大桥上欣赏,直观的感觉是骏马就如同鲜活的马儿一样,正在从阿尼契科夫大桥上通过,从骏马跃起的神态看就更是可爱,虽然对强加在马背上的马鞍有点抗拒,但在驯马师面前,高举的前蹄却柔软的自然垂下,并不像烈马那样高高扬起前蹄,准备奋力一搏,这四匹骏马显然都收敛了很多。驯马师和骏马身上的肌肉隆起,显示出雄壮的力量,流畅的线条构成了整个雕像完美的形态,栩栩如生。
(奥斯特洛夫斯基广场边的警车)
才是早上十点钟不到,奥斯特洛夫斯基广场上一反常态地来了很多人,其中大多数是年轻人,他们当中还有几位手里提着一块一米见方的硬纸板,纸板的一面贴上了白纸,上面胡乱地写着一些俄文字母,看样子这些人是要在这里举行什么活动了,我就好奇地站在远处观看,大约有三十分钟左右,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沿涅瓦大街的道路旁边来了几辆闪着蓝灯的警车,而广场中间的年轻人开始一边跳动一边呼喊着口号,警察就站在涅瓦大街上静静地看着,直觉告诉我得赶快离开这里,几个月前在莫斯科的恐怖活动造成的阴影还未散尽。我快速沿着涅瓦大街向西走,希望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喀山大教堂上空的直升机)
当我快要走到喀山大教堂时,街道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从西面沿涅瓦大街开过来了很多摩托车,一眼望不见头尾,所有的骑手清一色穿着黑色皮衣皮裤,头戴黑色头盔和大墨镜,每辆摩托车都很大,有些是两轮,有些是三轮,绝大部分摩托车的轮胎比小汽车的轮胎都大了至少一圈,我过去在德国看见过黑压压的摩托车队,但这次比那时看到的多了好几倍,恰在此时,天空中飞过来了两架蓝白颜色相间的直升飞机,飞机的高度只比大街两旁的楼房高了一点,飞机下的气流甚至吹起了喀山大教堂前广场上的积雪,飞机上警察手持冲锋枪,戴着墨镜的脸都看得清楚,惊慌中的我一头钻进了街旁的一家商店,商店大约是才刚开门,两个店员还在整理东西,店内再无别人,看到突然闯入的我,他们先是一愣,随机向我打着招呼“多普拉叶乌特拉”,我强作镇定地说“普利瓦特”,意思就是早晨好!俄国朋友教的几句用语还真派上了用场。
其中一位小伙子笑着用中文说:先生是中国人?我笑着点点头。我这才发现我走进了一家专售琥珀的商店,他热情地给我推荐着柜台里的几款琥珀饰品,我则牵挂着涅瓦大街上的摩托车和空中的直升机,我终于忍不住向他发问,他听完笑了笑说:“没有事情的,你不用担心,你说的奥特广场的年轻人,他们的确是向政府提抗议的示威游行。“十二月党人”广场他们不可以去,那里是宪法法院,涅夫斯基广场离市中心有点远,奥特广场就是他们固定的示威地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在那里集会。大街上骑摩托车的都是弗拉基米尔的支持者,他们是来反对那些游行示威的,警察开着飞机和警车维持秩序,防止他们打起来。”
原来是这样,还真吓了我一大跳,看着两个店员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放下了悬着的心,就我一个顾客,两个店员,和人家聊了半天,再说,也真的需要给家人买点礼品了,我便买下了两个漂亮的琥珀挂件。
走出琥珀商店,本着远离是非的原则,我顺着涅瓦大街继续往西走,看着大街上还有骑着摩托车的黑衣骑士在赶往东边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广场,相信那里一定非常热闹,因为两架直升机,一架在东边的奥特广场上空盘旋,一架在我身后的喀山大教堂上空盘旋,头顶上不断传来如同炸雷一样的机器轰鸣声。
(骑摩托车不戴头盔,引来乌克兰民众反感的达瓦里势弗拉基米尔)
俄罗斯摩托党支持弗拉基米尔的理由看起来有点简单,美丽国一直在挑拨俄罗斯和周边原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关系,特别是波罗的海三国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独立,美丽国还推动了乌克兰橙色革命,推翻了亲苏的第四位总统亚努科维奇,在第五位总统波罗申科之后,满脸胡茬的演员泽连斯基成为总统,逐步偏向西方势力的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日益紧张,弗拉基米尔高调亮相“巴比伦阴影”国际车展,亲自驾驶一台“夜狼”牌大型挎斗摩托车,载着克里米亚总理阿克肖诺夫和赛瓦斯托波尔市长拉兹沃扎耶夫,此举招惹得乌克兰人大为不满,说他违反了乌克兰交通法规,但却引来俄国摩托党一片欢呼,俄国摩托党就成了弗拉基米尔的“铁粉”,只是今天的克里米亚和赛瓦斯托波尔都陷入了战火之中,而俄乌停战和谈还看不到一点迹象。
俄罗斯人的游行示威由来已久,早在沙皇时期就不断有反对农奴制的示威游行,还因此产生了一个“十二月党人”组织,只是这个组织最后退化成了一个专门刺杀沙皇的恐怖组织,在刺杀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之后被彻底清剿。十月革命前,布尔什维克就发动圣彼得堡的工人在涅瓦大街的广场上举行示威游行,最后演变成暴动,推翻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统治,却被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窃取了胜利果实。1917年俄历十月,列宁再一次发动工人和进步士官举行示威游行,阿芙洛尔号一声炮响,水兵们冲进冬宫,打倒了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建立了苏维埃政权。1991年12月,由苏共中央几位思想顽固分子发动的反对戈尔巴乔夫改革的政变引发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工人、市民的反对,他们发动示威游行,苏共中央调集军队进入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但军队却在叶利钦领导的莫斯科市政府和索布恰克领导的圣彼得堡市政府命令下退出了城市,叶利钦主政俄罗斯时期各地也不断有示威游行,努力向西方看齐的俄罗斯政府默许了这样的反对声音,直到弗拉基米尔上台主政,他的推荐人叶利钦的女儿,曾经担任叶利钦总统特别助理的塔季扬娜尤马舍娃也成了他的反对派,尽管弗拉基米尔一直对叶利钦家族网开一面,塔季扬娜尤马舍娃可以自由的出入俄罗斯国境,但国内发对派却借着尤马舍娃的名气不断对弗拉基米尔提出质疑,大约也是习惯了的缘故,在对政府做法提出反对意见的同时,俄罗斯人爱国的热情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圣彼得堡市政府办公大楼斯莫尔尼宫)
俄乌战争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不断拱火的西方各国慢慢地也出现了分歧,倒是俄罗斯在严厉的制裁和战争的双重压力下,经济却得到了逐步的发展。
美丽国的政客在参加慕尼黑安全会议的讨论时,当主持人提出中美关系的问题时,这位国际政坛的风云人物说到:“In the international system,If you’re not at the table , you’re going to be on the menu。”在国际体系中“如果你不坐在餐桌上当客人,那你就会是菜单上的佳肴。”这样的嘴脸像极了旧时乡村中的恶霸,“你不是我的同伙便是我的敌人。”即使是世界第二的俄罗斯也一样要被他们当做餐桌上的食物,想像着肆意瓜分的快乐。
落后真的是要挨打的,无论是思想落后还是实力落后,即便是有了强壮的身体,思想落后也是一样要挨打的,如果别人看中的是你的软弱,你越是示弱就越能引起别人虐待你的快感,他们会乐此不疲。
(波罗的海边的北方水城圣彼得堡)
世界的变化就如同水色黝黑的涅瓦河一样,湍流不息,永远都没有停歇的时候,在习惯了别人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同时,我们自己也在慢慢地变强变大,当有一日对手察觉到威胁的时候,再示弱就真的是软弱的思想在作祟。
俄罗斯旅行就要结束了,我们走过的地方还都风平浪静,听不到炮声,也看不见硝烟,但眼见得战争对社会的影响还是无处不在,至少每个人心头总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成了俄罗斯人不愿触及的伤痛。
甲辰年七月二十二日于沪涌泉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