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出成山头

文摘   2024-09-25 08:30   上海  

海上日出成山头

江南秦人

成山头位于山东半岛成山山脉最东端,三面临海,西面背靠大陆,是中国陆海连接处的最东端,自古就被誉为“太阳启升的地方”,被称作“天尽头”和“中国的好望角”。

(成山头位置图)

七月的成山头天气炎热,水汽蒸腾,多雾、多雨,也多风,特别是每天早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海雾弥漫,海上日出就成了难得一见的美景。到了中午时分,雾气退尽,辽阔的海面如同一面镜子,被烈日灸烤的海边岩石也变得滚烫,潮水冲上海滩的海草散发着浓浓的腥味,冲击着人们的鼻腔。

成山镇就在成山脚下,镇子不大,南向面海,镇东有东天门,东天门北约二百米为通天门,入通天门便是进入了仙境。沿环山大道向前,十几丈高的悬崖顶上是通往“天尽头”的大道,悬崖下是涛声震天的大海,一道道巨浪滚滚而来,在崖下激荡起雪白的浪花。

大道的另一侧是山坡和松树林,绿树掩映中是被称为秦皇宫、始皇宫、秦皇庙的成山头始皇殿。清道光年《荣成县志》载:“始皇东巡成山,于此筑行宫。”当地民众感念始皇驾临,不断扩修成始皇殿,庙宇为道家住持。据明正德年记载,始皇殿有正殿三幢,配殿房舍若干,内住道士二百多人。如今庙宇存正殿两幢,分祀日神、秦始皇,配殿三幢,分祀玉皇、邓世昌公、天后妈祖,院内有戏台、钟楼各一座,有双银杏树和国槐树数株。

《史记·封禅书》: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其祀绝莫知起时。”由此可知古齐国名称的来由,实为与天“齐”之地,不由让人肃然起敬。

始皇所敬仰的八神”是主宰人世间的八位神明,他们分别是: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四时主。

《史记 封禅书》载: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者。地主,祠泰山梁父。盖天好阴,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贵阳,祭之必於泽中圜丘云。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阴主,祠三山。阳主,祠之罘。月主,祠之莱山。皆在齐北,并渤海。日主,祠成山。成山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四时主,祠琅邪。琅邪在齐东方,盖岁之所始。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珪币杂异焉。

祀祠在成山上的日主,就是齐地八神中的太阳神,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每天迎接太阳从东方升起,向西方落下

(秦皇祀日)

道教把太阳神奉为“日宫炎光太阳星君”,称作太阳公公、太阳帝君、太阳菩萨、日神、太阳神。成山头是日神居处,《史记》载,姜太公(古齐国临淄人)助周文王、周武王灭商定天下,于成山头拜神迎日出,筑日主祠。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曾五次出巡并两次到达成山头,其所为皆是采得长生不老的神仙药,虽有拜日,但并非其主旨,丞相李斯书秦篆“天尽头”悬于大海之滨,奇妙的是秦始皇在返回咸阳的半路上就一命呜呼,搞得后世诸多官宦、文人皆避之唯恐不及,概因此为“天尽头”,谁又愿意此生仕途到此为止?倒是我们这些俗人,既无仕途之忧,又有好奇之心,斗胆来此尽享景美客稀之福利。

(成山头石佛观海) 

汉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在秦始皇死后116年,汉武帝刘彻率领文武百官从长安出发,经泰山,一路东巡至成山头,被“成山头日出”自然奇观惊艳颁旨于成山头修筑拜日台。正是:海日成山曙光,浩潮碧浪雪飞狂。秦皇拜祭桥留迹,汉武登临歌雁翔。秦初立石,祈长生不老,寻仙问道,欲登仙岛梦成空;汉时拜日,传英雄气概,观海听涛,斟酌海天翔赤雁。

汉武帝刘彻四岁封胶东王,七岁立为太子,十五岁继位成西汉第七任皇帝,采纳董仲舒“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策略。继秦始皇之后再一次收窄了诸子百家思想并驾齐驱的通路,天下唯行儒家学说。

西汉宫廷盛行占卜之术,武帝之母王娡尤其迷信方士,汉武帝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继位后的武帝更是执着于求仙问道,除了在甘泉宫中置通天台、通灵塔等,还巡游各地,施封禅、郊祀、礼日之礼,行祈求仙药之实。在这一点上他比之春秋时的燕昭王、齐威王、秦始皇等有过之而无不及。《汉书 郊祀志》中记载了甘泉宫等处大量的祭祀活动,《汉书 武帝纪》记录了汉武帝八次东巡,其中四次前往成山“礼日”的详细过程。《资治通鉴》载:“太始三年春,正月,上行幸甘泉宫。二月,幸东海,获赤雁。”《史记 武帝纪》载:“(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二月,令天下大酺五日。行幸东海,获赤雁,作《象载瑜》之歌,幸琅琊,礼日成山。登芝罘,浮大海。山称万岁。”汉太始三年二月,已六十二岁的汉武帝敕令臣民放假五天,普天同庆,由淳化甘泉宫启程东巡,在东海郡获得一只赤色大雁,雁本警觉之鸟,人很难接近,更莫说少之又少的赤雁,武帝觉得是吉兆,作《象载瑜》歌,又经临沂、青岛琅琊,往成山拜日,之后登临芝罘山,巡海后返回长安。

(汉武帝东海祀日)

雁为鸟中君子,贞洁忠诚,矫健敏捷,被称作“鸿”,与天鹅并称为“鸿鹄”,武帝《象载瑜》歌曰:“象载瑜,白集西。食甘露,饮荣泉。赤雁集,六纷员。殊翁杂,五采文。神所见,施祉福。登蓬莱,结无极。”象车载玉,白雾西集,食用甘露,饮用清泉,赤雁飞集,到来六批,毛色斑斓,五彩缤纷。神灵显现,赏赐福祉,登上蓬莱,达到无极。其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武帝祀日”既为江山社稷,也为着自己能长命百岁,所谓“用事八神延年。”《礼记》祀典曰:“天文,日、月、星、辰,所昭仰也。地理,山、川、海、泽,所生殖也。功施于民则祀之。”祭祀八神供品成山,礼乐歌舞震天,祭司颂读《日出入》词:“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人同。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泊如四海之地,遍观是邪谓何?吾知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若。訾黄其何不徕下!”日出日落,何时穷尽?岁月不与人同寿。春非我所欲,夏非我所愿,秋非我所想,冬非我所期。时光如四海,我命如小池。遍观四象,何其无奈!我所乐者,驭龙登天,六龙飞腾,心旷神怡,唉!快来带我登仙界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饮马清泉,射鲛沧海,访鹤以名山仙境,通三岛十洲,问谁觅得长生术?苦秦潮怒,昭汉日晴,在齐存遗迹书功,瞰八荒四极,有石立来无际边。三岛十洲犹存,八荒四极依然,独不见秦皇汉武,空留观海亭。

(迷雾中的海鸥)

在成山头信号塔下的客栈中住着一队年轻人,他们个个身手敏捷,英俊潇洒,每天早晨日出、日中正午、日落西海时节,他们会穿戴好秦汉时代的服饰,从成山镇东天门内的始皇殿一路到始皇拜日台,做祭天大礼演出,场景尤为壮观,再现了秦始皇和汉武帝当年祭天拜日的宏大场景。

成山头是海上日出的最佳观测点,我们就住在距离观日台不足百米的客栈里,晚饭后沿着滨海大道散步,满天的繁星闪闪发亮,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我们信心十足地准备着第二天的日出,半夜里被一阵雷声惊醒,推开窗户,一道闪光划破天空,又一个炸雷响起,大约半个小时后,雷声远去,天空中有几颗星星在云层缝隙中时隐时现。再一觉醒来,窗外的景象惊呆了我们,漫天的迷雾就连客栈院子里的长明灯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亮点,心想,两个小时以后的日出怕是要泡汤了。

(成山头观海亭下波涛汹涌中的秦桥遗迹)

一阵飞机引擎声划破了宁静,原来是几位海事部门的人员在启动一架无人直升机,待到直升机远去,我们也索性起身径直到观日台上的观海亭,海风伴着浓雾滚滚而来,天空也露出了一丝亮光,一团团云雾沿着脚下的悬崖升腾而起,观海亭就如同漂浮在云端的仙宫一般。

风在吹,雾气中还夹杂着雨滴,按照当地老渔民的说法,若果雾中带雨,雾气必不久长,我们努力地想透过奔涌的雾气寻找东方升起的太阳。

几只海鸥不知几时已经停在观海亭旁《成山铭》石碑顶端,还有几只在空中盘旋着,天色愈发明亮起来,看时间太阳应该已跃出了海面,又等了半个小时,雨越来越大,雾气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我们只好回酒店用餐。

(成山头秦丞相李斯手书“天尽头”立石)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等我们走出酒店大门,弥漫的大雾无影无踪,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海面,海鸥翱翔,波光粼粼,大自然的神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由想起《成山铭》文来:成山者何谓成山,天成之山,始于盘古,历劫万世,天定海,成天气象。圣人曰:天地造人唯成大器者难,世事难料,前途难卜,长生难求,青史为成者流芳,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寇是矣。

古往今来帝王将相,士庶骚人,皆欲闻达求成也。朝成山,恢弘风,志济当世之英才,趋道远涉,络绎不绝,辗转盖因祈之灵验也:求学成才求名成家求婚得美求善得福,是所以曰成山也。

太公封神八种,首东天日而主成山至尊,是天地造成山也。周史典,祭祀日神必朝成山,天子庶民,顶礼欢呼,祭天地祈求五谷丰盛,而有成山也。

至秦皇汉武,封禅成山而成大一统伟业,又唐宋诸明君,礼成山得民心,天降祥瑞,成太平之治而有辉煌盛世。康熙乾隆数祀成山,虔诚礼拜,方见四海升平,天下归心,是以夷狄驭大汉无天地之佑岂可成哉伟哉

成山天地之神器,万物之精灵也,顾昔百代,历数千年,凡真天子亦或圣贤达人,皆晓天命,无不以大祀成山然后有大成也。天地之数焉能不信。

美哉成山,擎天之玉柱,定海之神针也。遍观古贤今人,凡朝成山祈祥,沐浴第一祥光者,终皆成名成家,成功成仁;即使一虔诚匹夫,亦可转运来时润身得福。

神乎成山,吾亦成乎!”

(秦皇汉武走过的成山头栈道)

神奇的成山以神奇的气象让我们领略了自然之美,在海天之间,这威武的成山便不再是“天尽头”,而是“天启处”,是华夏大地又一个美好日子的发端之处,神乎成山,天成之山也!

江南秦人歌曰:暮潮碧海腾雪浪,巍然峭壁镇东方。秦桥石沉霓虹隐,汉武祀日赤雁翔。九天羲和朝曦处,陆尽海初称东荒。海无尽头天作岸,风月独具是好望。

甲辰年七月一日于山东成山观日台


江南秦人
在下久居江南地,然来处却是周风汉文唐韵之长安,古国文明腹地,千年浸润沃土,食其蔬果米粮,习其文武风尚。改革开放,国运兴发,入东海垂滨之热土。而今赋闲,走南浪北,把观感心得付笔端,虽不登大雅,却惹良朋益友惦念,千磨万击,以飨尊友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