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名句
王勃《滕王阁序》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真正是千古不朽的名句。二十多岁的王勃路过滕王阁，还赶上那儿的聚会，于是才情洋溢，留下了《滕王阁序》这样的名篇，尤其是“落霞”、“秋水”这样的名句。文人以诗文传世。早夭的王勃是有幸的，因为“落霞”与“秋水”，让他的生命享有了不朽。我在另一文中说过，王勃之后，能写出这样句式的人，不在少数，王勃的可贵在于他开了先河。就赋而言，汉代的司马相如、杨雄已经登峰造极。可那是汉赋，有的是汉代人的朝气和强悍。王勃写出的是唐代人的赋，“落霞”“秋水”这样的句子，最先描画出唐代人的雍容和雄浑。而这种唐代人的气息，前无古人。历史选择了生在初唐的王勃，让他如此随意地以这样的句子，写出了一个活生生的唐代。“落霞”、“秋水”，这样的好景致，吟一遍，就是气象万千。
*******
可惜王勃只留下了名句，没留下手迹。而中国文化最完美的载体，应该是手迹。我想王勃的手迹，一定和他的“落霞”与“秋水”一样，满是唐人气息。不能越千年而谋面，应该是一大遗憾。王勃之后，历代书这一名句的书家不少，只是往往是重书轻意。唐代的大书家是否有写过这一名句的，我没见到。唐以后的大书家，即使有，只怕也已变幻了性情。王勃的这一名句，读过的人多，可真正可以写出性情的，古今而论，恐怕只有毛泽东。毛泽东的书法有唐怀素的意气，毛泽东又是一个大诗人。我见过他所书的“落霞”、“秋水”这一名句，写得疏疏密密，水墨琳琅，不经意间流露出上天下地的气魄。诗以气为帅，书也以气为帅，而真正的诗人、书家总有大气魄，总能唱出和写出真正的诗赋和书法来。
*** ****
可惜王勃留下了“落霞”和“秋水”这样的名句，总成全不了一幅好画。一位很年轻的画家对我说，他很想画一幅“落霞”与“秋水”，可惜至今画不出。他说他如果这辈子能画出这幅画，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自称画家了。这话让我真感动。因为画画到这个份上，应该说是知道画的一些滋味了。“落霞”与“秋水”，画成一幅画，恐怕很少有人会以为是难事，历代的许多画家，甚至千年百年地画到了今天。只是王勃的“落霞”与“秋水”，是一个怎样的景致呢？我以为这是一个真正大中国的景致。唐代拥有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最伟大的景致。绘画所能表达的，又往往小于诗赋所给予的时空，更何况是唐代人的时空。中国的崇尚写意的绘画天生便有着这么一个宿命，而只有了解这个宿命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中国画家。要成为这样一个画家，恐怕天生得拥有宿命的悲怆，而这样的画家至今看来还不多。
陈鹏举
19980813
《文博断想全集》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