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举【文博断想】之八十九/写意的中国画

财富   2024-09-15 07:35   上海  

写意的中国画



林风眠去欧洲求学,欧洲人说,你是中国人,何必要到欧洲来学画。林风眠恍然大悟,到后来成了林风眠。中国文字、艺术的本质是写意。譬如说,人物画,西方人画得精准如摄影,中国人画来只要传些神即可。茫茫人海之间,找个身高、体重都精确无误的人很难,而找一个诸如大眼睛或者书生样的人恐怕很轻易。因为传神是人的命脉,传了神,这个人便呼之欲出。其实对最熟知的人,大概也难以把五官描述得明明白白。这就是人间的本相,这也就是艺术的本相。明白这个本相,是艺术家的最初感悟。可叹中国人很轻易地挑明了这个道理,所以中国人的画鲜活如生命。写意的中国画让毕加索神往不已,神往不已的毕加索也因此可以称之为毕加索。灯下读林风眠的《虞美人》画,粉红色泽,饱含神往的线条,那眼色,那剑气,活活凸现出林风眠的写意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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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前去屯溪,晴窗前凝眺天边的皖南连绵的山坡。山坡上阴面的山坳,还有山沿直立的小树,分明是中国山水画中的苔点。米家山水,仿佛是用苔点的群体来描画山水的,之后的中国画大概都用苔点来丰富山水的形色。这是中国画写意的方式。在大空间中洋洋洒洒排去的山水,是中国画奇妙地诉说,空间成了另一种奇异的面目,这是写意的中国画包涵和简约。这种山水画在西方人的画中不可想像,因为转换时空不只需要巨擘,还需要慧心,可叹只有中国人拥有慧心。今天的中国画或许还未让世界感动,这只是因为世界没有真正见到中国画。毕加索看到了中国画的写意方式,毕加索感动了起来,而感动起来的毕加索,也让大家被他的画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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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很惊讶,他看到一条鱼加一条线,就画出了在水中的鱼。米罗笑得很灿烂,因为他也用仿佛是中国人的写意方式,画出了他让西方人惊讶的画来。遗憾的是,现今的中国画有不少在心境和方式上都离开了写意这个本质。在我们所见到的许多所谓创新的中国画的创作中,可以感觉到画作者已经失去了写意的心境,甚至失去了写意的方式。那些企图用西洋画改造中国画的努力,都在本质上离开了中国画。林风眠是吸取了西洋画的色彩的,林风眠对藤黄的随心所欲的运用,让他征服了起初怀疑他走向毁灭的人们。这美妙的黄色,往往让画家大爱大恨,运用这颜色需要大手笔,大心境。当年的凡高也是因为近乎癫狂地大胆灿烂地运用了黄色,才成为了凡高。可林风眠却以绚烂到平淡的心态料理着他的藤黄。林风眠也以这个色彩把中国画推出一片更为美意朦胧的景致。可惜本世纪只有一个林风眠。现今的不少视西洋画为神圣的中国画家,一开始就迷失了也远离了中国画。当中国画时尚刻意、时尚制作、时尚精确的时候,中国画已悄然远去。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在今天,我们可以遇见的中国画画家,已经不多了。



陈鹏举

19990813

《文博断想全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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