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魅力
达·芬奇是否见过蒙娜丽莎今天的微笑？近日有消息说“否”。今天的蒙娜丽莎肤色黄中透红，头发深褐，裙衫暗紫，背景中的天空和湖水一片黄绿，全然是一番黄昏中的景致。先前有人曾推测，蒙娜丽莎可能是当年达·芬奇在黄昏中所画的一种真实。但消息说，从一张经过技术处理复原后的画面来看，400年前的蒙娜丽莎肤色呈珍珠粉色，两颊绯红，栗色的头发悄闪金光，裙衫墨绿，背后的水天一片湛蓝。对此专家的解释是，为了永世长存，后人曾多次在画面上涂抹了清漆，然而时间让清漆在氧化作用下变黄，蒙娜丽莎因之改变了模样。
今天的人们想必不会去接受一个色彩鲜亮的蒙娜丽莎，因为黄昏中的蒙娜丽莎让人心胆颤栗。人的生命过于短暂，短暂到伟大的达·芬奇，看不到黄昏中的“永恒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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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敦煌时，我在画册上见到敦煌壁画中紫霭般的色彩，心有一种被炙伤的感觉。到了敦煌，面对那紫霭般的色彩，心更加有了一种滚烫的被炙伤的酣畅。风沙中的莫高窟，除了这紫色，还有红、绿、白、蓝，色彩丰润沉静，让远离故乡的人，不知不觉中仿佛回到了心的家园。落日中，倚着洞口，斜望洞中的色彩，凝固的是眼神，还有情绪与生命。陡然觉得，在塞外的敦煌，竟然没有了飘泊的离愁。家是什么？家是一种通融、和谐。而敦煌的色彩便是一种通融、和谐。千百年来，不知名的画工用一个个生命的全部画出了这鲜艳的敦煌。当年的敦煌，没有紫色，紫色是时间的色彩，是时间氧化了原来的一些色彩，专家说时间总是让所有的颜色趋向和谐。
当年的敦煌一定金璧辉煌，可今天的敦煌才是真正的敦煌，因为今天的敦煌到处凝集着时间的魅力。而和谐、通融的色彩，正是真正的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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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笔之际，听到有关“上海博物馆为1200支战国竹简强筋健骨”的最新报道。“留取丹青照汗青”，是文天祥自写的挽歌。诗中的“汗青”是说历史，因为原先的历史是写在青竹上的，而青竹“出了汗”，即去了水份，便可留传久远。上海博物馆的这批载有三万五千字的战国竹简，当年自然青青湛湛，而今天已变成大气沉静的澄黄。竹简上的字也不再是墨色灿然，而是淡然与平和。这千年的变更，说到底还是时间的魅力。
一千多年前，秦皇焚书之后，以为天下从此无书，即无竹简。现在看来，生命的短暂对秦皇来说倒是一个福份。因为他到底没有因为见到留传至今的竹简而感觉失望。而战国的竹简和字迹留传至今，着实让今人比先秦的人们更拥有一种美妙的感觉。那就是穿越了千年而弥觉珍贵的澄黄的竹简，淡然的字迹，承载和洋溢着的有关时间的魅力。
陈鹏举
19990115
《文博断想全集》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