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要好画
几十天前，定于今年晚些时候开幕的上海’99艺博会，宣布从严审视参展作品。艺博会就是艺博会，不能办成展销会。这应该说是一个很让人振奋的举措。以前的艺博会一类的幕起幕落，往往是作品换钱的场合。应该承认，并不是所有的好字画都可以换钱，也不是所有的质量差的字画都不能赚钱。还应该承认，我们司空见惯的是，好多质量差的字画换过了许多钱。在上海，有的差强人意地被称之为艺术的字画，销量多多，而制作了这类字画的作者，大宗润笔至少不比当今最有名的书画家差。以往的像艺博会一类的场合有的便是这一番换钱的风景。还有的是一些书画家自得其乐，了却作品面对读者的心愿，和一些画画多年的人们的附庸风雅。附庸风雅并非坏事，是对艺术的一种辛勤探求。只是艺博会到底是艺博会，艺博会需要正名，艺博会上让人们见到人间好画，毕竟是举办艺博会的第一要义。
*******
几天前，新任中国美协主席靳尚谊，向上海美术馆捐献了自己的两件代表作。靳尚谊是一位极富力量的中国油画家，许多年里，他的作品一直打动着几代中国的读者。油画在中国还很年轻，但当年很年轻的靳尚谊一代中国油画家，以他们的作品证明着中国的力量。陈列靳尚谊他们的作品，是即将过去的世纪的遗爱，也是即将来临的世纪的先声。上海美术馆拥有这一份卓见。上海美术馆因之成为中国第一个长久陈列人间好画的艺术馆。而这又是我们这个城市一个令人振奋的举措。因为这使我们想起了和我们同时代的艺术家和他们的艺术作品。在人类很容易自觉平凡的心中，总以为过去的才是珍贵，年代愈久越珍贵。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博物馆情结”。对于过去的人和物的思念和珍惜，让人类很容易频频与往事干杯。而对同时代的杰出艺术家和他们杰出的作品，心中往往很少升腾起旷世的感动。这是人类的一个司空见惯的错觉。上海美术馆近现代艺术家作品的陈列，正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觉，美好的人生不必总要活在错觉中的。人间要好画，除了博物馆，还有美术馆在。
*******
由此，觉得要说一说“人间要好画”这个命题。中国画有着很漫长的历史源流。中国人看中国画，大致都可以看出好坏来。因为中国画的内涵，表达方式，和中国人的内心和生命形式相一致。中国画无疑是一种伟大的艺术，中国画没有理由不属于整个人间。这儿说的人间是说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然而，就像中国人很容易看懂中国画的理由一样，西方人不大容易看懂中国画，尤其是当他们没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好画的时候。可是不知是为了什么，现代中国的包括宾馆、机场在内的中国的“窗口”，总是远离人间的好画，总是在那儿展览许多十分廉价低质的中国字画。那些“窗口”可以把香水之类的商品，十分精心地展示出来，就是把所谓的“中国画”地摊式地拥挤成堆，那里的主人好像就是为了常年累月告知海外客人：中国画就是这样的低品位！在中国有种种疏而不漏的市场执法，可惜就是没有对艺术市场艺术品品质的缜密审查。当“中国画”一天天在世界面前变得越来越不屑一顾的时候，我们依然没有拥有“艺术警察”。人间要好画，现在艺博会做到了，美术馆做到了，中国的“窗口”是不是有可能做到呢？
陈鹏举
19990830
《文博断想全集》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