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安静些，好吗？》——来自现代性的诘问
情感
2024-10-28 17:01
浙江
一直觉得好的小说就像一场车祸，在此之前，不要闯红灯只是道德上的要求。但当车祸真的发生，被撞碎的骨头、血、伤口和疼痛都会告诉你不要闯红灯是跟牛顿第二定律分量一样重的真理。这篇小说似乎不像卡佛的其他作品诸如《羽毛》一样晦涩难解，在主角年轻的时候他的父亲告诉他——“人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对一个刚起步的年轻人来说，是一项需要坚定毅力和意志的事业，一桩艰巨的任务，所有人都知道这点，尽管如此，回报却是丰厚的。”听起来铿锵有力，颇像一篇小说的主旨，与后文主角发现妻子的背叛后的内心活动——“一种庞大的邪恶在推动世界，他心想，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疏忽，一点点缝隙。”连在一起看，小说的内涵呼之欲出，好像这篇小说就是在讨论世界运行的逻辑是什么，但仅仅把阅读停留在这个地方很难让我们满足，细读之下，我们或许会发现更好玩的事。在走进这篇小说背后的现代性之前，我想先聊聊什么是古典的。例如在小时候看动画片之前我们都会做这样的区分，哪边是好的，哪边是坏的。带着这个确定的前提，我们才能理解接下来的剧情。人是无法在虚空，混乱，模糊的东西里获得意义的。古典的就是完整的，连续的，明确的，清晰的，坚定的，不可改变的。就像伍子胥或者苏武，前者的人生就两件事——复仇和帮助吴国称霸，所有意义都围绕这两件事展开，如一夜白头、宝剑赠渔、鞭尸楚王、自刎。后者更过分，仅仅是活着的国家精神的象征。在古典时期，与主线无关的事情被人们隐去，就像伍子胥一夜白头那天晚上吃了什么或者苏武和匈奴女人是否有爱情，人们不关心这些事，没有意义。但在千年后的今天，一切是如此不同。主线消失了，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自问或者被追问意义，我是谁，某人的儿子、某人的朋友、某人的父亲、某人的伴侣，这些都是，但这样加在一起还不够，在今天我们不会用这样单薄的标准去看待自己。古典时代的清晰迷失了，更大的问题在我们面前展开。回头来看这篇小说，将结构提取出来看，小说会变得更加清晰。推动前进的东西都是古典的，清晰的：父亲的人生宣言、成为教师的理想、漂亮的妻子（妻子每次登场都带着卡佛味的肉欲描写）。带来痛苦的都是不被了解的，难以把握的：法学医学诸多学科的选择、妻子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失踪的三个小时、妻子的内心、从来没去过的街区。通过简单的分类我们可以看到，卡佛的这篇小说与其说是在讨论世界是不是由巨大邪恶推动的，不如说这是一篇现代性寓言。比较有趣且明显的，开启真相的妻子的坦白根本不来自于邪恶，而来自于妻子的愧疚。当然，古典时代已经过去我们太远了，怀念是没有必要的，卡佛的笔下也没流露出丝毫庄重、沉稳、舒展的笔调。不过在《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里这种向往是很有意思的，以至于那篇小说和莫泊桑的《修软垫椅的女人》放在一起读会很有趣。卡佛是这样徐徐展开这个世界的——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是谁的权力，以至于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那个人也会在消失的三个小时里选择放弃自己恋人的责任，直面自己的肉体欲望。世界就是这样断裂，模糊，令人绝望的，你能承受它吗？在小说的结尾，卡佛没有选择回答自己问出的问题，他让自己的主角再次陷入不可阻挡的肉欲和一阵眩晕。我想这也是卡佛出色的地方，他把这种断裂推到了宇宙最远处。如果是我来写的话，估计小说结局会停留在主角游荡受伤的那个陌生街区。Since Oct 9,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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