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人开悟的事态忽然闯进来,打算开一个新的栏目。不惮毁灭,不惮重生,不惮轮回,不惮敞开。大概是以自己的知识体系和理解力,形成一篇较长的碎碎念的形式。
福柯的自我技术中,书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当我尝试规劝他人从自我贬低的负面逻辑中摆脱出来之时,我的建议总是书写,实际上的也只能是书写。诚恳地面对他人和自己,承受任何选择或未选择之责任,而热烈地期待所有会到来的可能性。
人类学总是面向自我的人类学,人类学总是人类学者自己的人类学。
1
世界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降临到某个人的头上。倘若仍抱有软弱,而害怕与之凝视,必定被当做工具,任人摆布。到来的虚无的"给予",若任由其弥漫,最终会在某个个体的循环里变成无制衡的恶意。
弱小,软弱,仍是过错。世界尚未给受害者,尚未给无可言语的他者,一个真正的在场之位。
若仍执著于在世间行走或冒险,遭遇到不同的自我,价值的碰撞,人生观的碰撞与纠葛,那些不可通约的精神,终究会变成爆炸的火花,星星的沾在我们并非完美的日常里,我们赖以隔绝与遮蔽而安稳地沉浸着的生态圈之中。然后点燃,像一团火,通过似是而非的文本、图像要焚尽歇斯底里的欲望与神经,顺着一条条终端的网线,达到每一个被迫的接受者。
这个图景是侵犯式的,要侵犯到任何接受者,使他们卷入一场无可止尽或者无甚可言或原本就事不关己的事件。这也就是事件的来临。图像与人的交流,何时能变成人与人的交流。人与人的沟通,何时能变成共同向好的沟通,如何才能变为真正的对话,怎样,这个时代,才能有这样的一个空间。
人竟然真被简化成数条信息或标签,人的伦理意识真能由两性关系中你死我活的爱情占据,人的生命真成了文本的对话框,就那般停滞着,丝毫不曾变动,从来都是一滩死水。一旦关系撕毁,任何承诺或约定,或自我的人格都能通通放弃,能以家庭做赌咒,也就是毁灭的时候,连家庭也不曾在乎了吧。像是一条虫子,把自己剖开,把绿色的黏糊血泥裸露出来。
恶人,从不通约价值,也从未想过要约定价值或者构筑自我的情绪轮廓。我想必是如此。他们却有惊人的洞察力,要去毁坏别人心之所爱的东西,秉持着自己的“价值"。这种不可持续的生命,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毁灭。他们从不把他人看作真正的他人,只是在投射某种角色的理想。一旦对方拒绝作为载体予以配合,便以惊人的冷漠的洞察力转变成焚烧的行动力,要将对方的人格、社会关系进行彻底的毁灭。这样究竟能获得什么呢?可能是一种烟花吧,所谓爆炸的艺术。一场淋漓尽致的以生命为献祭的展演,这场展演真情实感地倾诉着他世界的图景碎片,要掉到别的世界去焚毁些什么,焚毁些可能性,焚毁些关联,焚毁些自己珍重的东西。若是以爱为名,便更加可怕,爱从未以这种形态出现在世间过。所有自我感动式的强塞与偏执,一旦出现,就不可能再将其名为爱。侮辱爱情的人究竟多么可恶,将丧失或毁灭自我之名冠于爱情又多么可恶。
2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看不惯性骚扰,看不惯权力不平等的恋情,看不惯关系破裂后斤斤计较恋爱所出的男性。可以为许多人出头,为许多人维护正义,不顾自身安危。这似乎是英雄。
在旁人不愿之时有意骚扰触碰,运用权力的武器逼胁他人利用自己所谓的学术资源与人脉向新认识的"低之一等"的人大秀肌肉,最终将所出一丝一毫折算成金钱。似乎很是讽刺,属实双标。在自己认定的善恶观与价值观上,毫不犹豫地投身进去作恶。当是恶上罪加一等。
一介研究伦理学之人,竟从未有行善之心。而构成他自身光环的学科及学科知识,却是他不屑的东西。一个未知自己身处何方,无法接受自己抛身在何处,亦无法真正承担起任何生命之重之人。正如同读斯特拉森而不屑于阅读莫斯,追逐任何前沿的东西,而不接受历史的厚重。追捧海外的文章与脉络,自信自己的理论和解读,而不屑国内的研究脉络或认识逻辑。追求分析哲学,拒斥欧陆哲学。读过再多的东西,拥有再多的知识,最终是要构成生活的磷光与智慧。然而,其读分析哲学的理由,竟非想拥有更多的智慧,而是想更具备逻辑地攻击他人,而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一切以攻击与不败之地为准绳来进行阅读。而其之善念,乃是花钱招安援交少女,不顾其之处境,一昧规劝而自念乃是拯救之,亦或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捞到学术的湖泽,又惹得自身一身泥。最终偶有被救者受其恩惠,多有本无过失的被冒犯者被迫成为他的敌人。此为善耶?失信,失情,而终毁灭自身学业。报复之情燃起之时,远高于任何其他的情绪,无论是尊师还是重道,代笔良多,自己最后没能拥有一篇成文。不过是塑料扮成的羽毛,被一些人看见了,打回家罢。倒是回到了个“落后”的世界,于是肆无忌惮,称王称霸。
古今西东哲学,皆赞中道。尊重之上,才得以遭遇和沟通。此之尊重,应有自重与看重他者之含义。
3
话说回来。当 A 由 B 以消失或自杀为理由,要挟关系之时,确实无需顾及 B 之情绪。A 若由此循环往复,直到自身人格临界分崩离析,才始得醒悟,确是优柔寡断之误。此途中若仍旧由优柔寡断在 B 状态尚好期间与之相处,尽管拒绝无数,最终固然仍是 A 之谬失,以常世评估,A 享尽自己不曾期望之利处。当相处此间片段被截去头尾,自然观之便是互打巴掌。于是有“一个巴掌拍不响”之理开始响彻。人在某些境况中,是无力自救的状态,当 ta 想将事态稳住或解决之时,当 ta 与外界沟通情况之前。那是一种真实的自我迷失。但总有一天,待到某一边界,会醒过来。
然后察觉到,万物皆虚,万事皆允。遇到的一切,终究是自我的一种修行。
能以豁达之姿承受范围内部的心意,在顾及的情况下考虑拒绝的程度而不违反自己通达的原则,也能在最终出格之时拥有断裂的决心。
或许以人类学之姿还要在田野、社会、学术、世界里遭遇更多,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仍会遇到诸多事情。所谓田野本也从未割离开过我们真实的世界。每当表达出软弱的姿态,家人朋友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人类学学到哪里去了,人都不懂,都处理不好。这本身或许也是我选择人类学的原因。
许多学人类学的朋友开始有了一种名声,以批评起家,以"他者"为研究工具,浅薄地未能深描,未能浸入却已经开始了权威代言之指责。真正的人类学,或许已经不打算把他者再作为关键词了。而是投向了更远更超越的地方。
4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待炬火。
关于组织读书会的问题。要说,真的那么投身做进去,都是为了公共人类学的发展。没有工资,没有开过赞赏,没有强行要谁参与。随着自己主理,实际上是有过一个持续高压的状态的。在可能的情况下,尝试更多的组织形式和配套模式,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更好地讨论某一本书。有一点的原则便是,书会一定是链接性的,敞开地接受大家的参与和邀约的帮助,但是也无所谓断联。邀请了的朋友,就尽力做好前后的工作,保证顺利的进行。这是一项公共的事业,何故要谈及什么私事的东西,或者是欠了哪项人情。从未强求,从未得利。如果说组织书会能够链接到许多学术资源或者认识到更优秀的老师同学的话,那一定是自己真的在书会上发表获得了真正的认可才可能获得的。其中我最有成就感的必定并非我自己加了多少新朋友的微信。而是,有许多看过书的人参与讨论,都认为学到了更多,亦成为大家互相交流和结交学术好友的契机。
学术资源不是那样肤浅的东西,所谓的学术资源的背后是热爱学术本身的以学术为志业的学者们,他们愿意和同样乐意正经讨论学术的朋友交流。何以被异化为学术资源。平白无故朋友塞来一个人和你扩列,你都不认同 ta 的水平,两个人也并非一个领域,难道你就愿意同 ta 认真交流学术,成为知心好友,成为他的学术资源了?这本是无稽之谈。是在侮辱学术某种意义上我觉得。列表里有再多的大佬能成为自己用他们来秀肌肉的理由吗?
我愿意相信真正的学者的心胸都是敞开的,愿意详尽地思考和回复每一个问向他们学术的问题。
5
最后是,尼采语录。无论任何人,都希望他们饱有权力感地行事,真正面对自己的善恶观,尊重自己的生命和真相,承担自己不可逃脱的主体性,去真正倾听内心的声音,分辨清楚自己的价值观。每一刻都是正午时分。
“悲观主义或乐观主义,是根据软弱感(恐惧感)或权力感占上风的情况而产生的。”
“假如我们是怀着权力感采取行动的话,我们称这样的行为是符合道德的,并感觉到意志自由。怀着软弱感行事,则被视为无理智。因此,与其相随的情绪在决定什么是‘善’或‘恶’的道德范畴。为此不断努力寻找引起这种情绪的办法。此为一种人性的状态!‘因权力行恶比因软弱行善更有价值’。”
“‘你不该杀生’——可是,我们不停地在扼杀他人的思想和成果。我们有必要不断地让自身的一些东西死去,以便让其他的东西活下来。像人生与不断地死亡地走在一起一样:人类必须经常蜕皮。”
“就我而言,我不了解这种人:他想成为一个符合好声音所要求的那种人;在他不知道这里的好声音向他发号施令之前,他就不敢爱、不敢恨、不敢判断。我肯定是不懂美好的社会论调的!我瞧不起那种从众的人!他们向前注视,目的只是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行为说什么!他们总想着别人,不是利于别人,而是怕在别人面前变得可笑——假如他变得可笑了,别人就在他身上找乐子了!多么可怕呀!——可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提供笑料呢!假如我们周围的人心情愉快了,我们自己也有好处呀!——“可是,他们大笑时就不再尊重我啦!”——可他们为什么要怕你们呢?假如我身上可笑的地方足够使我失去尊严,我会痛心疾首的!而这种事情就发生在爱慕虚荣者身上,在他们犯了标签式的错误之后想毁掉自己。”
“力的世界不会忍受弱化,这是因为,否则它会在无限时间中变弱和走向毁灭。力的世界也不会忍受停滞,这是因为,否则它就会被赶上,而且生命的时钟也会停滞。所以,力的世界绝不会进入平衡状态,绝不会有一刻停滞,它的力和运动每时每刻都一样大小。不管这个世界能达到何种状态,它必须达到那种状态,而且不止一次,是无数次。这一瞬间就是这样:曾有过一次和多次,并将同样轮回,一切力如现时一样分布精确,瞬间的情况同样如此,瞬间诞生出瞬间,随着瞬间又生出现时的孩子。人啊!你的整个生命像沙漏一样一再地倒置,一再地流光——期间有个伟大的时分,直至所有条件——你就是在这些条件中、在世界循环中变成你自己——重新聚集。然后,你又发现每次痛苦、每次快乐、每个朋友、每个敌人、每个希望、每个谬误、每根草茎、每缕阳光,即万物的整个联系。这个轮回永放光芒,你是轮回中的一粟。人类生存的每次轮回都有这一时刻:一种最强有力的思想首先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然后出现在许多人身上,接着出现在所有人身上。这就是万物永远轮回的思想——对人类来说每次都是正午时刻。”
人,是这样成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