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文章《不能旁落的精神产品供给》写了一个问题。
思想对财富分配的重要性。
任何一个组织要想生存下去,就要找到汲取资源的能力。
能力越强生存机会越大,放在历史上的表现就是几乎所有重大的改革就是跟财政,税收有关。
如果这个汲取的能力不是太合理,那就要想办法让这个能力合理。
背后就需要一种理论,观念来为这种能力提供合理性。
这就是精神产品的供给权一定会被垄断的原因。
以下文章写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想法,不一定对,看过即过。
我读大学的那会,因为年轻,情绪容易亢奋,非常喜欢关注一些宏大事件的解读。
那时候我们这边跟西方的关系不像现在这么紧张,可能是跟国力没有现在这么强有关。
在对方的眼里面觉得对他们的威胁没有那么大。
强弱的对比上他们是强者。
强者对弱者的敌视态度不会太明显。
当时教育界,学术界在讨论我们历史上为什么从领先的一方变成了追赶的一方。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们历史上缺乏创新,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技术上已经被简单粗暴的力量垄断。
在博物馆里面那些工艺美轮美奂的手工业品,几乎没有留下个人的印记,不知道是谁生产的。
代表传统手工业品的水准主要是官营手工业,产品会有一些标记,不是为了专利保护。
而是为了从这些标记追踪产品的生产责任。
很多产品,比如瓷器,在明清两代能留下痕迹的就是皇帝的年号,生产者是谁并不重要。
技术完全被垄断。
恰好那个时候又赶上了我们工业能力崛起,有生产能力,但是在设计创新上不足,山寨的名声远扬。
就觉得这个结论好有道理,确实是我们落后的一个原因。
真的是这样吗。
未必。
古代有没有知识产权。
有,只不过是重点放在跟意识形态有关的领域,因为这个领域跟国家治理的能力高度相关。
知识产权保护本质上就是一种激励机制。
有一种观点就是中世纪以来欧洲内部发生无数次惨烈的战争,迫使欧洲的王室和权贵把资源的奖励和战争相关的领域高度捆绑。
才催生出来近代科学,在教科书上留名的牛顿,伽利略,拉瓦锡这些人都是当时教廷和宫廷的御用科学家。
而古代中国长时间追求大一统,也确实维持大一统。
为了保持这个大一统的能力,就把奖励机制往选拔出杰出行政官员的方向去演变。
到最后中华帝国的主要创造力都是围绕着科举制度。
结果就是诞生了文明璀璨的琴棋书画和各种文学体裁的作品。
这些作品从诞生的时刻就在民间广为流传,根本不用担心被剽窃。
背后都是有知识产权机制的保护。
哪怕流传到现在,绝大多数的作品都是能找到作者的出处。
这一点跟手工业品的地位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这些在当时备受知识产权机制保护的产品,主要就是精神层面的产物。
除了少部分的产品,绝大多数的这类产品并不能在当时的市场直接换取商业利益的回报。
那么它们的奖励机制从哪里来。
主要来自于国家力量的扶持和赎买。
因为精神层面的产品有助于维持大一统的治理。
如果不这样,根本就不可能长时间能维持大一统的王朝。
精神层面的产品主要的功能就是解决政治组织统治的合法性。
再为政治组织提供汲取财政资源的合理性。
两个目的缺一不可。
要做到这两个目的就需要知识分子提供智慧上的决策。
这也是历史上那么多的起义民变之类的暴动,没有高水平知识分子的加入,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造反也需要理由。
成功后也需要解决统治的合法性。
不然就会有人会来指着你问,你凭什么可以坐在那里。
如果每一个人来了都可以指着你问为什么,那就乱套了。
春秋到战国那会,思想界提供的产品很繁荣,也很混乱。
一大帮人形成好几家流派,为各国的老板提供解决战乱和维持统治的工具。
都在说,听我的,你会赢。
后来秦国成了赢家,统一了。
当时秦国的老板嬴政和高管李斯就觉得那么多的思想派系流行,不太好。
属于邪说横议。
最好是像西周那样,把精神产品的供给权控制住,不能让这些人到处乱说。
然后这两个人就联手搞了一次活动。
焚书坑儒。
后来的朝代各个老板和高管们都在骂这两个人是王八蛋。
他们骂对了吗。
对个毛。
有个伟人说百代皆行秦政治。
历朝历代骂嬴政和李斯的人,他们干的事比这两位老哥更过分。
比如汉代。
开国的老板刘邦亭长出身,一身狡黠,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儒家和儒生。
还把人家儒生的帽子当马桶。
后来一帮大臣喝多了,就在朝堂舞刀弄剑。
拔剑击柱。
把刘邦都气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不把自己当老板。
然后有一个叫叔孙通的儒生跟他说。
老板,打天下的时候要用群盗壮士,现在你都成了老板了,还用这帮人,谁还跟你守规矩。
要用儒家和儒家给他们制订朝仪。
刘邦听后很满意,让这老哥给他操办了宫廷礼仪,用来约束那帮捣乱的人。
但刘邦这个人还是嫌弃这套礼仪太啰嗦,约束了别人也约束了自己。
儒家的精神控制法在刘邦时代整体上不是太成功。
从他到武帝上台的这一段时间,有功臣叛变,外戚叛变,宗亲叛变。
没有一股力量能依靠得住。
到武帝的时候才搞明白,他之前的那些祖宗们,没有弄清楚如何利用儒家。
诞生于春秋的百家之中,儒,道,墨,法四家为最。
道家主无名无为,忽悠人可以,要约束人力度不够,不利于君王对社会的强势干预。
墨家主兼爱,重平等,尚贤能,影响君王一家专制。
法家统治成本高,容易引起抵触力量的反弹。
唯有儒家内重等级名分,崇尚秩序,注重君王威权,外言仁政,以宗法为手段渗透到民间。
内外一致,容易被广泛接受。
再利用天这个抽象的概念,把君王地位神秘化,神圣化了。
这套打法就把统治的合法性解决了。
后来的帝王君主都是在武帝的基础上抄作业,然后缝缝补补。
也都是一边骂一边用。
民国的时候有个叫袁世凯的人,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开个会很多军头都不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后来有几个人,像杨度,蔡锷等人,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
老大要不你称帝吧,去天坛祭天,去山东祭孔,搞回原来大清的那一套,大家就听话了。
结果时代变了,最后变成了83天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