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咸鱼翻身

文摘   2024-11-12 07:30   北京  

魏国的国相魏齐派 须贾大夫访问齐国,须贾带了自己的门客范雎(ju) 壮门面。须贾忙着谈判,范雎也没闲着,他忙着吃请。


范雎是大名士,齐国人又向来好客,他不但吃,还满载齐国的土特产而归。须贾看了嫉妒,心里酸得不行:我是访问团团长,啥待遇没有,他可倒好,凭什么——不用说,一定把国家机密出卖给了齐国人,才换得如此礼遇!光怀疑也还罢了,他竟把怀疑的东西当作真实发生的事件,“如实地”向国相魏齐汇报。


魏齐也是一个不会动脑筋的家伙,一个门客能掌握多少国家机密?他大怒,便开宴会。这是他的习惯,每当要杀人,他就开宴会。
宴会的主题只有一个,审问范雎。


范雎自然没啥可招认的,但魏齐脾气火暴,并不听范雎申辩,打得范雎一息也不存,老魏还不解气,把范雎扔到厕所里,指示与会人员每人往他身上撒一泡尿,羞辱他。然后大家再入席,边吃饭边讨论如何处置叛徒范雎的尸体,肢解呢还是喂狗,或者肢解了再喂狗。


不料等他们再来时,那范雎却没了,一个死得透透的范雎,说没就没了?很蹊跷,但魏齐并不在意,因为这范雎已是一条死咸鱼,咸鱼扔到汪洋大海,也翻不了身。


没过多久,秦国便一步紧接着一步地压迫魏国,根据确切情报,秦国新宰相张禄对魏国特别仇恨,盯住魏国不放,攻势凌厉。张禄丞相是谁?没听说过,应该是个新人,这就好办事,魏齐决定使用最擅长的手段——私下勾兑。


他派人到秦国求见国相张禄,送上厚礼,让张禄抬一抬手宽恕魏国。这次还是派须贾,须贾带着豪华礼品,径直送到秦国相府,张禄丞相根本不接见,一车礼品送不出去,须贾每天望着丞相府叹气。


须贾被困在咸阳,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街上乱窜,可巧就碰见了范雎。看范雎衣衫褴褛、困顿不堪的模样,须贾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又想到从前向魏齐打小报告,害得范雎差点死去,但如今看那狼狈样,跟死去也差不了许多。便招待他吃饭,还把自己的一件棉袍子送给范雎,让他御寒。


谈话中范雎得知须贾为见丞相而不得的巨大烦恼,就说:“不要紧,我现在的主人,跟张禄丞相很熟,我本人也碰巧见过丞相几回,算有点私交吧,我送你去丞相府吧。”须贾喜出望外,兴冲冲地随着范雎奔至丞相府,也没仔细想一想,范雎既然跟丞相那么熟悉,怎么混得连一件棉袄都穿不上?不过须贾正在兴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何况这须贾原本智商就不很高,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诬陷范雎?


老范进门通报,让须贾在门外等,等了七八顿饭的工夫,还不见声响,须贾便往最坏处想:一定是张丞相怪范雎多事,把他逮捕下狱,或者已经砍头了也说不定。老范,都是我连累了你啊!泪珠簌簌地落下来,便攒起胆子问门卫:“范叔进去这许久,怎么还不出来?”门卫倒也和气:“什么范叔?谁是范叔?”“就是带我来的那个人啊,他是魏国人,在秦国打零工呢,名叫范雎,字叔。”


门卫就变了脸:“呀呸!掌嘴!那是我们尊敬的张丞相!”须贾听到“张丞相”三字,立刻瘫倒在大门口,就像庖丁解过的那头牛,骨头全没了。这时大门洞开,须贾却进不得,他站不起来,只得一步步跪爬进去。见范雎,即张禄,巍然高坐,目光如炬,刺得须贾缩成一团小刺猬,想打个招呼都开口不得。范雎却口若悬河,历数须贾和魏齐的罪行。须贾想,咸鱼翻身了,我的死期也就到了。既然免不了一死,便不再害怕,腿杆挺了挺,居然站了起来。不料范雎结束演讲后补充了一句:“看你赠我一件棉袍子的分上,免你一死。你赶快回魏国,让魏王把魏齐的头送来,不然,我就血洗大梁!”须贾得了赦令,抱头而去。


范雎是魏国人,由于在国内受了委屈,逃到敌对国家,反过来带兵打魏国,这事做着可能挺解气,但听着别扭,琢磨着怎么都像“魏奸”的心肠。恨须贾、恨魏齐,必欲置之死地,也还有情可原,但声称要血洗自己国家的首都,因个人恩怨让全国人民来殉葬,这无论如何是太过分了。


秦国灭亡山东六国有三个关键人物,先是商鞅使秦国自身富强,最后李斯使用暗杀手段制止六国的反抗,中间阶段的范雎制定“远交近攻”政策,逐步蚕食六国,是“三杰”。范雎为什么对六国如此仇恨?不是为了实现周公、孔子的“大一统”,他仅仅为了报复魏国当初对他的不公正。但魏国对他不公正的也只有魏齐、须贾两个人,而须贾对他只是个人恩怨,魏齐只是一时受蒙蔽,无意的过失,范雎却要赶尽杀绝。


须贾回到大梁,向魏王和丞相魏齐汇报,魏王眼睛盯着魏齐,魏齐说:“我还是走吧。”流亡到赵国,住在平原君家,秦发急兵攻赵,赵王发兵包围平原君府邸,要割下魏齐的头献秦免灾。平原君大怒:“魏齐急难时投奔我,我们不能落井下石!”魏齐冲出包围,投奔赵相虞卿,虞卿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二人一起逃了。二人在邯郸郊外茫然四顾,天下之大,没有魏齐的一处安身之地,战国时代的两位豪杰,在旷野中落泪四行。虞卿说去魏国吧,求信陵君收留。


信陵君闻报,犹豫不决,收留秦国的通缉犯,会招来秦军的灭顶攻势,问门客:“虞卿为人如何?”门客气愤,怒对信陵君之问:“为人如何?虞卿舍下家业,跟随魏齐流亡,你说他为人如何?”信陵君大惭,大摆车驾,到郊外迎接魏齐和虞卿。魏齐久等信陵君不来,知道公子左右为难,决定以死保全国家,挥剑自刎。魏王向张禄,即范雎,献上魏齐的头,秦军撤退。


范雎入秦,向秦王献“远交近攻”四字方略。战略布局是这样:远方的国家燕、齐,与秦国距离远,与他们确立友好关系,他们自认为很安全,对合纵自然不感兴趣。周边的韩、赵、魏、楚,笼络较强的赵、魏、楚,集中攻韩,赵、魏、楚认为自身安全,救韩得罪秦,所以坐视韩亡而不救。同样的步骤,在其他国家再重复一遍,周边国家相继入秦成为郡县,最后再到边远的燕、齐。范雎之后,秦王嬴政和丞相李斯完全遵照范雎的战略,最后完成天下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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