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是一种宗教还是一种伦理呢?它当然是以一种伦理的角度来探讨生命,但是从内涵来看,它并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宗教之外。目前为止我们只谈到儒家的社会教导,但是尽管这些是他最主要的关注,但是并未详述其观点。
要想理解儒家思想的超越层面,我们要回溯到孔子生活年代的世界观。那个观点把世界分为天和地,尽管是本能,但是天地还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这些术语不单指地方,也同时指居住在那些地方上的人。因此,天乃是祖先们的居所(帝),是最高祖先统治的地方;地乃是由现世将死之人组成的。这一整体是一个没有间断的过程,其中死亡只不过是从身体到更荣耀的境界的转化和提升。这两个族群有着一以贯之的联系,祖先们照看着子孙,希望通过子孙们来实现他们的某些需要。在这两个领域中,“天”毫无疑问更有力量、更威严,并且更重要。
因为相互的依赖性,天和地需要保持联系。与“天”交流的最具体方法是通过祭祀。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认为与他们去世的先人们分享他们的财物是适当而自然的,这些财物通过祭祀火焰升腾而起的烟雾被带到天堂。
相应地,占卜是上天回应的方式,祖先们通过占卜的方式作为回应——最重要的是祖先们知道关于即将到来的未来的知识。祖先们知道人们的整个过去,据此他们就有占卜未来的能力。由于缺少录音设备,他们不能把他们所知道的通过声音留存下来,因此他们就诉诸预示或预兆。某些预兆通过自然界的雷声、闪电、天体的移动或者鸟类飞行的模式等表达出来。更直接的方式是通过警告某人即将发生的危险,例如他们可能眼皮跳动或者耳鸣。人们也可以积极地寻求上天的预兆,他们可能把草茎抛在地上观察其痕迹,或
者用热铁烙在龟壳上研究其裂纹。不管什么情况——旅行、战争、生产、婚嫁等,都要谨慎地请求上天的预示。
在早期中国宗教中,与祖先的关联性,祭祀和占卜等这些特征的任何一个都是强调“天”,在“天”和“地”两个术语中,重点在“天”。要从宗教的层面来理解儒家,我们要着重考察孔子把重点从“天”转移到了“地”,但是并没有完全把“天”抛弃。
这种转换本身很容易找到文献证明在孔子的时代,争论很激烈的话题是:哪一个应该优先?地上人的诉求还是祖先神灵的需求?他的回答是,虽然神灵的需求不可忽略,但是人民的需求要放在优先的位置。
通常我们知道孔子“不谈鬼神”,他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多见阕殆,慎行其余。”在我们问到有关彼岸事情的时候,孔子都会把重点拉回到人身上来。当被问到侍奉鬼神之事的时候,他答道:“一天能事人,焉能事鬼?”当被问到生死之事,他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总而言之,一次只能是一个世界。
孔子强调此世的一个具体的例子,我们可以看他把关注的目光从祖先崇拜转变到孝道上就可见一斑了。在古代中国,死人确实是受崇拜的。孔子没有打破祭祀祖先的仪式。不仅没有否认死者灵魂的存在,而是劝导人们对待他们要“犹如他们真的存在一样”(“祭如在”),尽管他自己强调的是家庭生活中的责任。
总之,尽管孔子转变了对超自然的崇拜,但是他并没有否认它的存在。他认为在宇宙中的某个地方有一种向善的力量。由此而来,正义的散播是宇宙的一项要求。“天意”乃是君子推崇的首要之事,并且他相信那种天意支持着他的使命。“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感到自己被人民所忽视,他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知我者,其天乎?”一直以来广为引述的宗教谚语出自他的笔下:“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成为完人的目标要超越利己主义、裙带关系、地方主义、种族主义和军国主义,现在我们也要加上一步,就是超越孤立自足的人文主义。完整的表述是人性造就了“天、地和万物合一的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