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爱尔兰当代诗人保罗·穆尔顿的诗《挡风玻璃》9
得一忘二 译
北爱尔兰人保罗·穆尔顿（Paul Muldoon, 1951-）大概可说是当代英语诗人中最优秀之一。他1969年，他读大学时结识谢默斯·希尼；1973年出版第一本诗集《新气象》，迄今出版诗集三十多本，获得了英语诗人可能获得的几乎所有大奖，包括T. S. 艾略特奖，普利策奖，格里芬诗歌奖，英女王诗歌金奖章等。
我2000年第一次读他，一直追读。这是我公号中他的第十帖。我一直说相信他有可能获得诺奖。遗憾的是，至今国内还没有出版他的诗歌，当然他的诗非常难译。
我很推崇他的诗歌。从语言运用的角度来说，他被认为是自谢默斯·希尼和乔伊斯以来最能洞察语言深度的作家；他风格诙谐、语言复杂、富有音乐感、充满暗示性、充满双关语，有人认为他是自罗伯特·洛厄尔和W. H.奥登以来节奏感最强的诗人。事实上，他的诗可说是押韵的，不是传统的perfect rhyme（完全韵）而是near-rhyme（近似韵），也可以说在当代自由诗时代，他这样的押韵既是一种保持诗歌传统，又是一种创新，更符合人们对于诗歌节奏的期待。
他的诗歌充满机智难解，善用英语本身的各种双关歧义，对词源、典故、习语进行变型与更新，他运用过各种诗歌形式，节奏音韵充满技巧，而写起来又能超越既有形式和运思逻辑，显得随意而自如。
他从神话、传说和个人经历的三个方面，构建他的表达方式。他的典故与指涉几乎涵盖了西方文明的各个时代和地区（延伸到古代中东文明，另外他对日本文化也很迷恋），这不仅显示出他诗歌与整个西方文化的后现代式散点勾连，而他通过自己的oeuvre（全部作品）所构建的一个文本世界则又显示出他的高度整合力。
《挡风玻璃》The Windshield
一
我的呼吸让挡风玻璃长出毛皮，
而坐着的我身穿防风衣，
关掉了引擎，后视镜一震我随之一震，
我在等着女儿
排练结束。
她参演《无事生非》
饰演欧苏拉一角。
突然，我认出向我走来的身影
正是我自己，突然间
我认出我母亲曾经
坐在这座大教堂的停车场，
而我对《班战斯的海盗》印象颇深，
或参加过论辩，我穿过黑暗
发现她不该翻出的一边翻了出来。
I
My breath is furring a windshield
where I sit in my windcheater,
engine shut off, jolted by a rearview mirror’s jolt,
and wait for my daughter
to be released from her rehearsal.
A production of Much Ado
in which she’s taking the part of Ursula.
All at once I recognize that shadow
Coming towards me as my own, all at once
recognize the Cathedral car park
where my mother has sat
while I’ve been impressed by The Pirates of Penzance
or held forth in a debate, coming through the dark
to find her turned the wrong side out.
二
发现她翻出的一边翻了出来
就像白桦被剥了树皮，
像一个习俗被剥去了惯例，
这是好时机容我评论
死刑以及动物圈养
或者融合教育
各有什么利弊。
这宅子提出我们都是责任的奴隶。
这宅子提出我们不得玷污
父母的记忆，最不能对一位给孩子
带来震颤的父母，
释放出的是那只绸缎里衬的灰熊，
一只活脱脱的食人兽，
它的呼吸让挡风玻璃长出毛皮。
II
To find her turned the wrong side out
like a birch relieved of its bark,
a custom relieved of its consuetude,
would be to avail myself of this opportunity to remark
on the pros or cons
of the death penalty or animal captivity
or integrated education.
This house proposes that we are slaves of duty.
This house proposes that we not sully
the memory of a parent, least of all one who sends a judder
through a child,
unleashing rather that satin-line grizzly,
that selfsame man-eater
whose breath is furring the windshield.
《草皮农场》
The Sod Farm
她的车肯定燃烧了，
当她错过一个弯道
或爆了一个轮胎，
那女孩，三度烧伤，
撞上了草皮农场
一棵薄雾笼罩的树
40%面积。三度烧伤。
她双臂缠着纱布，
现在能领略无尽的变化
和惊喜：庙宇、洞窟、
瀑布、遗址，林间空地的
浓荫下有雕塑，这些特征
可能激发踏上时间旅程的
想象，还有空间的旅程。
今天应该公布诺贝尔文学奖了，我一直说我相信他很有可能获得诺贝尔奖，虽然他甚至不在诺奖博彩名单中。
当代文学创作实践中，epic（史诗式的、巨制的）现代长诗似乎已经不再成为诺奖等世界级终生成就大奖的必备项或加分项，而他的写法则可谓是一种现代诗歌大师的tour de force（绝技）。
当然，最优秀的英语诗歌也不一定会得到诺奖，这里毕竟还有语言问题，例如一个诗人的伟大有时候是因为对本族语言的贡献，而这一贡献对于诺奖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也就是说，诺奖的一个重要考量是主题，而主题则又与政治等因素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