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贴了这位新西兰当代女诗人赫拉·林赛·伯德(Hera Lindsay Bird, 1987-)的几首诗,那比较令人震惊,虽然她还是在讲写诗读诗,把诗的性感与真的性相联系。这不仅仅是一种震惊效果,甚至是一种感觉方式与呈现角度。当然,我也不必论辩什么,读者的感觉与接受有时是最真实的。无论是否喜欢她的诗,应该说,她的诗写得不错。2018年,她的诗被英国桂冠诗人卡罗尔·安·达菲选中,收入桂冠诗人之选系列。当然,你也可以说,达菲的诗本身也是比较“流行的”写法。
今天这首有关美国女诗人玛丽·奥利弗的Wild Geese(《野鹅》或《大雁》),为了贴这一首,我专门贴了玛丽·奥利弗的Wild Geese一诗。赫拉·林赛·伯德的这首诗以奥利弗的《大雁》为灵感、起点或框架(引号里的是奥利弗的句子),写的还是她自己的诗。我还是先贴一下奥利弗的诗吧。
《大雁》Wild Geese
玛丽·奥利弗 原作
得一忘二 汉译
你不必非得良善。
不必跪行百里荒漠,忏悔。
让你柔软的身体小兽
爱它所爱。
对我说说你的绝望,我也会对你说出。
与此同时,世界继续运转。
同时,太阳以及雨脚清晰的卵石
穿过地上风景,
越过草原和幽深的树林,
群山与河流。
同时,大雁划过清朗幽蓝的高空,
再次归家。
任你是谁,任你多么孤独,
世界都依你的想象呈现自己,
犹如大雁向你发出召唤,粗厉、激发——
一再宣示
你在万物家族中的位置。
赫拉·林赛·伯德的玛丽·奥利弗诗作《大雁》
Wild Geese by Mary Oliver by Hera Lindsay Bird
得一忘二 译
“你不必非得良善”,
这是一群候鸟那里
值得你吸取的有关恋爱的全部建议。
即便在诗中,我也绝不原谅你,
甚至不会原谅你新的悲伤帝国。
你脱去衣服站在河里,
你的身体是
从别人的过去租借来的鬼魂。
“对我说说你的绝望,我也会对你说出”。
与此同时,身穿病号服
同时,说一种早已消亡的语言
同时,每天早晨,雪地上的星星千疮百孔
同时,亚历山大图书馆按字母顺序燃烧
同时,一个星号像风滚草飘过屏幕
同时,子宫壁内膜上
同时,用夸张语气
同时,在我们余生的每一天
我都会回到这里问你如何原谅一个
我永远不该原谅的人。
“你不必非得良善”,
良善甚至不再是重点。
我只是觉得这不真实——
想到大雁,觉得自己如此美好
而又如此遥远。
昨天,我和女朋友借了一辆车
开进山谷
(三十年前,我母亲差点饿死在那里),
一阵银色大风从海上吹进来。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正义,我又在乎什么?
生活不易,
痛苦艰难,
我很难直白地写出
我女友告诉我她仍然爱着你的那个晚上,
还把这称为艺术。
可这感觉不像艺术。
感觉不像“行百里荒漠以示忏悔”,
感觉不像一个破车轮倒行入海,
但这令我受伤。
它仍然伤害我。
甚至此刻,
新叶的影子让地毯颤动。
哦,玛丽,
我们要如何幸存下来,
而这生命是否会有答案?
我不知道,
于我而言,恐慌和敬畏是一回事。
我爱生命,
我恨死亡,
所以在你试图向我描述
想死是什么感觉时,
我只能看着你,
仿佛你是一颗缓慢燃烧的星球,
而我正把水倒进望远镜。
“你不必非得良善”。
你不必非得怎样。
这不是对世界唱赞歌。
这人生并不轻松易过,
它把人压垮,
却又很奇怪,充满热量,
鳄鱼在它们饥饿感的红色帐篷里睡着了。
屋外的路上
拼图碎片散落满街,
我们卖掉所有东西,搬去南方。
那是冬天,我们那么相爱,
坐在她祖母公寓的地板上
看滚动新闻
报道那个被锁链
拴在一家地下室七年的女人,
刚获得自由。
第二天早上,我们收拾好所有东西,
去南方。
好像事情就那么简单。
好像我们没有地方可以抵达,
也不可能从那里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