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忘二 译
优秀的塞尔维亚当代诗人米兰·迪奥迭维奇(Milan Djordjevic, 1954-)生于贝尔格莱德,因为查尔斯·米西克编译了他的诗选集《橙子与雪》(Oranges and Snow)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而获得英语世界认可。之前已经译介过他十多首诗,可以去读。
迪奥迭维奇早期的诗歌以机智和反讽见长,可以将日常最俗常之物写到现实与非现实之间去,例如写面包、大蒜、土豆、地板上的一件衣服等,当然还有橙子。他从个人生活取材,但主要是作为诗歌的起点,而且并非连贯性的,这就避免了自我抒情诗的自传性,这在塞尔维亚社会巨变下显得比较独立,保持了诗歌与社会的距离感,具有某种独白色彩。
2007年在贝尔格莱德过马路时发生一场几乎致命的车祸,他死里逃生但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在自家室内,他的诗歌开始更加苦涩而纯粹。具有本真性的诗歌,不啻于另一种形式的对对话的渴望。其渲泄净化作用(catharsis)显然不仅是个人化的,会因为其真诚而获得读者的体认,进而产生社会化的感染力。
他的作品获得了众多奖项:1998年获得鲍里斯拉夫·佩基奇奖,2005年获得瓦斯科·波帕奖,2007年获得弗拉迪斯拉夫·佩特科维奇·迪斯奖,2009年获得布兰科·米利科维奇奖,2013年获得德桑卡·马克西莫维奇奖。他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而他自己也从事翻译工作,并获得过斯洛文尼亚作家协会的奥顿·祖潘契奇奖。
《白云》
托斯卡纳的云,翁布里亚的云。
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和贝里尼
画笔下苍白的云朵。
云朵从晴朗的天上飘过,
而我航向死亡,
和其他人一样,
以你的白洁让我振作吧,
以你的雷声打断我的沉默,
用你的雨唤醒我的血,
这样,我就能看清昨天的黑,
今天的喧闹,明天的无言,
在一个无顶无底的深渊。
White Clouds
Clouds of Tuscany, clouds of Umbria.
Pale white clouds painted by
Piero della Francesca and Bellini.
Clouds in clear sky passing by
while like everyone else
I sail toward my death,
cheer me up with your whiteness,
disrupt my silence with your thunder,
wake my blood with your rain,
so I can clearly see the dark yesterday,
the noisy today, the voiceless tomorrow
in an abyss without a top or bottom.
《情诗》
我亲爱的虚无,
我一直努力用爱和言语
将生命气息呼入你。
这么久长的调情,
已令我渐成你的一部分。
我梦幻的虚无,
人类大虚空的女儿,
我想你死去、消失不见,
可你不可摧毁,
真正的触不到碰不着,
就像任何想象之物。
我会摆脱得了你吗?
也许有一天?
或者,我将你藏入深处,
而你却在我周身
养育恶魔和幽灵?
你低声唠叨相同的故事,
向我喷洒相同的
黑色灰烬
还有沙漠雨,
却并不抹去我童年的
血迹。
虚无,我至爱的,
你甜蜜、无形、
无血、无色,
我该用怎样的眼睛注视你,
才能真正看懂你,
并永远记住你的脸?
Love Poem
My dear Nothing,
with love and words
I keep trying to breathe life into you.
With so much flirting,
I’m becoming a part of you.
My dreamy Nothing,
daughter of human nothingness,
I want you dead and gone,
but you are indestructible,
truly untouchable,
like everything imagined.
Will I be free of you,
one day perhaps?
Or will I hide you deep within me
while all around me you give birth
to monsters and specters?
You’ll whisper the same stories,
pour over me
the same black ashes
and desert rains
without erasing the bloodstains
of my childhood.
My sweet and formless,
bloodless and colorless,
best-loved Nothing,
with what eyes shall I look at you
to see you truly
and remember your face forever?
《事故君》Mr. Accident
我亲爱的事故君,
你拯救我们,或者,致命地
改变我们,让我们变成另一个人,
我请求你,赌徒,告诉我,
我该怎么做,我该去哪里?
哪条道是我唯一的路?
我的线该穿过哪个针眼?
我知道你不喜说话。
温情也不是你的一项美德。
你敏捷,寡言,挑剔。
我们的关系是否堪比父子?
来吧,我求你,行行好吧!
回应我,给我指一条正道!
现在我就像一个可怜的傻瓜。
我也真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什么别的。
不过,我对谁都一点也不生气。
今天,我真诚地向你求助,
亲爱的,尊敬的事故君。
如果你坚持不做回应,
那我别无选择,只能去找别人问这个
对我来说尤为重要的问题。
也许,找个已经接近生命尽头的人。
一个像北方大地一样赤裸的人。
一个像雪但更温暖的人。
一个血管里流着绝望的人。
也许是那个堪称全能的女神?
一个带刺的、冰冷的生灵,
乌鸦和孤独的狗对着她狂吠。
他们的路远离光明,
那里,白昼怎么都不会破晓,
那是骨感小姐最常去的地方。
那里很少见到年轻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