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无观：与他者比邻而居
叶 喻
乌桕宜在水边，散布乱石和卵石
落叶回旋其间，尽显
生命的灼热以及令人悦目的后果
悬铃木不拘地形，不辨年龄
不分一球、二球和三球，阔大
手掌凸显斑斓纹理
垂柳叶落如搁浅的黄鳞鱼。此地
不生旱柳。搬离盆景园的对节白蜡
生出早春般肤浅的叶子
被旧火舔舐的残垣断壁犹在，金丝楠木
全无踪影。左右石像马抖落
身上红叶碧桃的枯枝败叶，将要起身
陵寝宜在深秋晴朗之日探访
哑巴院里无哑巴，合葬墓里无合葬
遍植其上的麻栎扭曲着，用枝叶
触碰城墙上一圈圈怀古之士
唯内罗城外消瘦的马尾松
与根根向上的针叶保持默契
明楼小坐，听人说起初次来此
是在一个寒冬，那时可直达外明塘和下马碑
“咧哈，他们叫你先穿过热热闹闹的人群”※
※ 咧哈，荆州方言，今儿，现在。
2024.11.11-13.天天宅
前往婺源段宰乡汪槎村
如此熟悉：色彩，气味
池塘与田埂，倾斜的木质电线杆
唯有寂静动人心弦，不曾被倾听也不曾
被缅怀
蛙鸣现身于蛙之前，细密情感先于
破碎言语，就像油菜花映入眼帘
先于风中招摇的那一株
头顶凤冠
被楔入田间的深褐色竹竿上
轻飏的红塑料袋
频频响应
你第一次识得方言中的槎，不同于
你家乡的垸或者湾。但在寂静中飘散的
同样被炊烟收拢，又被细雨反复润湿
先于你梦中软绵绵的路的
是那似有若无的
白色踪迹
2024.5.至9.
10.28.修改。天天宅
银 杏
这么多年了，叶子
越来越多
越来越高
这么多年了
它们好像只有叶子
好像只在深秋才有叶子
它们的叶子好像都在等待
一夜风雨
落光的才像叶子，才像
它们的叶子
没有人需要它们来遮阴
也不会有人来清扫
踩在上面不碎裂，不像
悬铃木的叶子，带着
时光烧灼的糊味
2021.11.24
2024.11.14.修改。天天宅
过江汉平原
你生长在这里，但又无数次经过这里
六小时拥挤的长途客车，三小时自驾SUV，两小时
不肯多停一分的动车。人生再多的季节
最终也层叠为来来往往的一个：冬季
——春天你在外地成长；夏天去到平原外
游荡；秋天发现自己还是不够成熟
待到满塘枯荷，白茅伏地，棉杆被放倒田间
白菜叶上有薄薄霜花，藕丸子便在油锅里
不停翻滚。系围裙的父母坐于经年的小板凳
一人从食指、拇指间挤出滑溜溜的
丸子，一人手持长筷在锅里拨拉，挑拣
蜗居在楼下储藏间里的蜂窝煤炉子
又见天光。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
你已瞥见它自那一刻持续发出的
暗红的光
2024.10.27.D2194宜昌—汉口
10.30.修改。天天宅
手机摄影 by 真无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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