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婕菲：未曾选择的路|毕业典礼感言

王婕菲：

四年半之前的公益精神讲座后我发了条朋友圈。当时说希望四年后能对着小卡片上面的话说“我做到了”，现在还能想起是我画了个小旗子写了大大的“坚持到毕业！”。是的，我做到了。跟着讲坛走过很多程山水很多段历史，讲坛陪着我度过整个中学阶段。但站在终点，实感上这一天来得很快，学着学着就度过了“一整轮100讲”“最后一次以学生身份的中秋诗会”“最后一张院长聘书”，每一个里程碑都好像这天的倒计时。

坚持到毕业！

这条朋友圈里我希望人文精神能融入我的生活，希望能看到更远一点的东西，在讲坛的这几年我真的看到了更多面更广阔的世界，也确实变得勤于思考了很多，正准备感叹真好啊完成了当时自己的期待的时候，翻到了下面万老师的评论，“有这样的心念就很好，很可能，会超越自己所想”。

五年半之前我完全不是现在的自己，也一定想不到我会变成现在的自己。读文学只停留在摘抄好词好句阶段的我，学诗词只是会背下来的我，参加活动喜欢躲在别人后面划水的我，上课不被点就不说话的我，站在台上演讲浑身不自在不敢动如罚站的我，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其中90%的变化都完全来源于讲坛，其实就是意外被分配了一些任务，然后硬着头皮完成了，发现好像自己能做到，就不断地有突破。

当时樊老师说如果我没能加入讲坛肯定也会在双语过得不错的时候我很想摇头说不可能，虽然我不完全喜欢现在自己的全部，但我喜欢上述的每一个变化。如果我真的不曾遇到讲坛，这些中考高考用不到、但对未来无论人生还是为人处事还是事业都很重要的能力和品质，我真的会有吗？我更不敢想象，我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在讲坛缺位的情况下会如何形成，变成何种样态？前几年经历了疫情，如此面目全非的一段日子，有人带我冲破了那堵信息闭塞的墙，让我看到周遭世界一直在下雨，看到我所在之处所经之路也处处都是潮湿。我没有在雨里发霉，因为总有一把为我倾斜的伞，也总有人始终在努力让雨停出太阳。如果没有讲坛，我会将所有粉饰太平信以为真吧，那如果淋雨的是我呢，我会有足够强大的内核去直面这一切吗？会足够勇敢地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吗？

从幼升小、小升初、初升高、选专业，到选社团、交朋友、定课题、搞活动，甚至小到中文考试的第二个论点、epq数据分析的角度和方向、辩论场上的一段反驳或陈词……很多步都在经过认真思考后迈向了原先意料之外的路。我的人生确实不是轨道，是很多个迷茫而自由的路口和很多次歪打正着。

 每一段旅程都带给我惊喜和一座座充满挑战性的大山。艰难痛苦的时候，人总是喜欢在心里美化未选择的另一条路。我也是。以上提到的12个选择，每个我都多多少少怀疑过后悔过，即使绝大多数的结果和收获让我庆幸，我也在尽力把每一个选择变成「正解」。

 但讲坛是不一样的。它带给我太多也改变了太多，导致我的青少年阶段根本不可能出现另一条「未曾选择的路」能与它势均力敌，构成平行的选项。所以我从来从来没有后悔过。毕业典礼那天屏幕上出现了九个分享主题，所有回忆性质的题我几乎都能滔滔不绝地分享一个与意义重大的故事，除了第三题，“有没有特别想要退出讲坛的时刻？”没有，从来没有。

下午和朋友说感觉人生的每一小步都会通往无数的可能性，每条路都有很不一样的风景，有足够多契机，但也很容易错失机遇。所以当一条路给了我“这就是最完美的选择”的时候，我只想感谢命运在无数时间线无尽可能性中引领我走上了它。

那天说得磕磕绊绊没讲清楚的寄语更像是我想分享的一些extra感想。两段发言的录音其实我都没敢听，开始之前和汇茹姐姐开玩笑说大家不会都准备好了内容丰富语句通顺情感充沛的毕业感言吧，好怕我上去说不出来。虽然确实是上去说了两大段没逻辑的胡话，但恰恰相反，是那一瞬间我想说的太多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组织不出一篇陈词。借此机会重新整理。

 当时想说的第一件事情是，「有些事情整体很难改变，但我们至少可以朝那个方向去做」。

 就好比樊老师做教育，他的教育让学生构建起自我，不被动地、麻木地应对生活，无论以后大家会做什么，先能成为内心充实，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人，有独立人格和价值准则，懂得将学习的东西用于创造更丰沛的人生和更美好的世界。想当老师这种念头最强烈的时候是在初中，就是在我感受到这种教育理念在我身上有切实的好的改变的时候。那时我期望未来能做个初中老师，因为青春期起点的孩子最需要那些生命旅途中的小小点拨和引导，是他让我坚信学校是育人的场域，而不是考试工厂。除了做不来阅读写不出作文去求助的时候，剩下时候他从来不只盯着看眼前要获得什么成绩，更多的是看未来五年十年乃至更久后学生们要获得什么样的生活，长成什么样的人。

 怎么当一个好老师？崇教爱生太大、求真育人亦难，但至少可以多做一点，朝着好的方向迈出一小步，然后坚持走下去。讲坛成立至今，教育界真的变好了很多吗，大家真的更自由了吗，教育择优的标准有变得更合理吗，但无论如何，三十三年，一届又一届，被改变、被拯救、被拉了一把的学生很多很多，越来越多的教育人士注重全人教育，这就是意义，这就是改变。在我的视角下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并做下去，总有人或事会变好一点。

第二件事情是，「每个人对于成长过程中各个事情的权重和价值都可以有自己的排序，如果你认为讲坛带来的这些东西是重要的，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现在的大家大多在上初中，我也从上外双语的应试环境一路走来。当时有大把焦虑来源于和时间赛跑的精疲力竭，也不是不知道站在一生的角度看现在千斤重的一次考试也可轻若鸿毛。但是、但是当时的我也缺少跳出局限的这一步，自己作困自己。所幸当时我对内容很感兴趣、特别想每周继续听讲坛的课，就一直争取着对抗着留下来了。如果我能见见当时的自己，我想告诉她和父母老师抗争的方式不应该只是承诺分数稳定在多少分、以此来证明它不会影响成绩，应该告诉他们讲坛带来的也是很重要的东西，这种贯穿文史哲和各个学科的知识体系、独立探究多维度的思考模式，不仅现在又用，也会受益一生。用成绩为自己争取选择权和话语权当然也重要，毕竟和应试教育的大环境脱不了干系，但我们想留在讲坛，最强有力的原因是对于整个人来说这些东西不可或缺。如果你认为自己在坚持的事对人生很有价值，就走下去，探索古今中西的过程中、形成灵魂丰盈精神自由的个体的过程中，小步子和大突破、小确信和大成就，都难能可贵。

很多事情我们习以为常，但从来如此便对吗？明显有问题的现状，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的原因又是什么？权威的新闻和描绘，和大家所看到的世界一样吗？媒体留下的集体记忆，是我们真实经历的吗？而那些大多数人被迫不得而知的事，你会好奇吗，你会愤怒吗，你会记得吗？讲坛的时文讨论提供了很好的契机，让我们能多想想这几个问题，希望我们能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些思考、情绪与表达是重要且必要的，唯有这样才能带来我们想要的改变。

最后，最重要的是，谢谢讲坛的大家。所有老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

太多重要的人，太多难忘的时刻，我有太多的谢谢想说，也有太多动人的故事想讲。我还没有整理好这部分想说的全部，中秋诗会完的那个晚上会全都写完。谢谢你们出现在我青少年时代长达6年的旅途里，祝大家都能继续在这条我们认为对的道路上旅途愉快，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