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铭常,生于清光绪乙末年(一八九五年),幼童时入私塾读书,读了八年私塾,此时已经废除了科举,读人便断了科举的念想。贵铭常于一九一三年,北上奉天,入万春堂学习中医。因为人聪明好学,人品端庄,学成之后,万春堂年挽留贵铭常,留在在药学为坐堂医生当医助。在此期间,贵铭常也如饥似渴研习中医,利用做医生助理的时机,深入读书学习,学习医理,并在实践中不断充实提高自己的医术。省城也给了贵铭常一个很高的起点,一个大大的舞台,在这里,他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一九二一年,年轻的贵铭常医术也被业内普遍认可。奉天著名的同和堂聘他为中医师,坐堂为人看病。在省城奉天,医学人才济济,年轻的贵铭常也是暂露头角。一九三四年,贵铭常考入奉天医科学院,汉医讲习班学习。经历了读书实践,再读书,再实践,贵铭常已经成为了一位十分有名气的医生了。他的指导先生也十分认可这位弟子,叮嘱他说,回你的老家金州吧,你已经学业有成,事业也有成了,回到老家,可以大展一番身手了,为百姓医治病痛,治病救人,虽不能拯救天下苍生,却也能消除病症。如今天下也不太平,做一名医生,消除疾病,也是功德。就这样,在奉天漂泊多年的贵铭常,这才回到老家金州城。
一九三七年,贵铭常来到大连,并在这里开设了永新药房,开始了他的行医生涯。他原以为,治病救人,这是行善积德的善举,能得到当局的支持,是一件好好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大连不比奉天,大连已经成了日本人的殖民地,中国人在这个城市,地位就是亡国奴,在这里,中国人做的事情,都要受到日本人的监管。尤其是开设药房,极为敏感,当时的抗日战争已经暴发,经营药品的生意,会受到更加严厉并严密的监管。除了日本人害怕中国人的生意会影响到日本人的经济,他们更加害怕的是,药房会为抗日武装提供药品。在日本人的打压之下,永新药房无法再经营下去,贵铭常只好回到金州,继续做他的老本行,开设了新民药房。仅仅靠着药房,也难以维持一大家子人的生计。那年月,穷苦人太多了,有人生病,看不起病,到了永新药房,贵铭常经常不收取费用,免了穷苦人的医药费。于是,贵铭常也创办了一家当铺,和祥当。靠着当铺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投降了,金州光复了,永新药房也在贵铭常的经常之下,成了金州城里的最有影响力的中医药房。贵铭常一个人也忙碌不过来,他的儿子贵宪智和贵宪德,就帮助父亲打理。日本人投降,金州光复,时局也十分混乱,整个城里城外,卫生条件也很差。人们对治病救命,也是十分的渴望。那年月,金州城里有好多家个体的中医诊所,形不成规模。一九五二年,在金县政府的号召之下,希望现有的中医诊所,能形成一股合力,为金州老百姓的治病看病,多做些事情。作为一名金州中医的名医,贵铭常积极响应,积极牵头,他先是联合四家诊所,成立了金州中医诊所,因为贵铭常在医界的声望与医术医德,诸位一致推举他为诊所的所长。从此,金州城有了一家有规模的诊所。因为诊所集中了城里的名医,前来看病治病的人也很多。
(稍年长的金州人,都不会忘记这座三层小楼,这是从前的金州中医院,它与多少金州城里的人息息相关。旁边的那个民主门市,就是金州人嘴里称呼的“大房子”,那是金州最大的副食品商店。一个是治病救人的中医院,一个是吃饱吃好的大商店,如今看到它的照片,仍感很亲切。)
一九五九年,金州中医诊所已经远远满足不了人民就医的需求,金州中医诊所扩建为了金州中医院,贵铭常成为第一任院长。自从行医以来,贵铭常先生不仅精于医道,作为一名医生,他秉承了中医医道医术之精髓,关心民众这首期,当年开办私人诊所时,他经常不收穷苦人的医药费用。治病救人,要行医者第一要义。组建中医诊所,当时资金不足,他也是四处奔走,筹措资金。医疗器械不足,他先把自己家人里多年积累下来的器械无私地拿出来,交给诊所使用。在他的带动之下,同行们也将自己家里的器械拿出来,交到诊所使用。这了方便群众看病,他先后在大连湾,大莲泡,金州南站等地,开办分所。他也打破中医坐堂的老规矩,经常带领医生们,走出诊所,深入到农村,一边为农民看病治病,也宣传医药卫生知识,把疾病的防治,比治病理重要。在解放之初,他为金州的医疗卫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贵铭常院长与金州中医院的诸位同仁的合影。照片上的人都是五十年代的医者,或者是医务工作者。)
金州中医院组建起来之后,他将金州城里的很多有名望,有专长的中医医生集中到了医院,使得金州中医院在辽南地区声名远扬。贵铭常学医时,专攻内科。后来,他也研习小儿科,也精于外科。他当年研制的消痞丸,对于治疗小儿消化不良,效果极佳,半个多世纪了,至今仍在使用。他治疗鹅掌风,以及毒性疮疖,手到病除。金州人都知道,当时的中医院,可以说是名医荟萃,高手如云。除了贵铭常院长,接骨的安大夫,内科的陈大夫,妇科的杨大夫,针灸的高大夫,中西医的王汉巩……能点出一堆的名医名字。金州人很难忘记城里十字街头的那座黄色三层小楼,解放前聚增长绸缎庄的那座楼,那里面便是能够治病救人,能够解除病痛的金州中医院。想当年,路过中医院,都会闻到一缕淡淡的药香气味。那年月,中医院为病人熬药,用的都是陶罐,烧的都是炭火,一切治病的手段,都是最传统的中医模式与方式。
一九四八年,贵铭常被选为金州国医公会会长,出任关东署卫生厅中医考试委员会委员。一九五五年,贵金名常被选为人民委员会委员,金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大连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大连市政治协商委员会常委。贵铭常行医出道以来,申明大义,爱国爱民,一生充满了家国情怀。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以后,他先后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送到了部队,让他们保国卫国,使得国泰民安。在战争期间,金州中医院担负起了救治从朝鲜战场上撤下来伤员的救治,所有的医生冲在前头,医院所有的帮工与护工,也全部参与了抢救伤员的工作。能救活一名伤员,就多救治一名伤员。金州中医院,为抗美援朝战争,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一九五九年,贵铭常小儿子贵宪良所服役的潜艇部队,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一艘由苏联卖给我们的潜艇,在一次演习中与一艘水面舰艇相撞,发生了透水事故,全艇四十八名官兵,除了一名军人获救外,其余的水兵全部葬身大海。这次事件,一直没有对外公开。一直到最近,才公开当年发生的惨痛事故。因为潜艇老旧,是二战后淘汰下来的潜艇,苏联方面卖给了中方。因为我们的海军正处于急于装备时期,四十八名水兵付出了他们的年轻生命为代价,作了新中国海军潜艇部队的牺牲品。多么惨重的事件,我们还一直保密,不知保的是什么秘密而不能公开。小儿子的牺牲,贵铭常的心灵与情感,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先生于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因病逝世。直到临终前,他还一直念着小儿子贵宪良的小名……
直至今日,金州人一直念念不忘金州中医院。因为当年的中医院,不仅是金州,而是整个辽南的好医院。金州中医院制作的跌打大膏药,老百姓叫苦灸膏,真的是药到病除。十年前,我老伴患上了肾病。她一直在西医治疗,每月住院一次,每次都注射相同的药,半年也不见好转,月月住院,天天打吊瓶,她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哪里是治病,简直就是耗费生命,于是,她想吃中药看看效果。无意中,她遇见了当年在金州中医院的苏大夫。她退休以后,在大连市内继续坐堂看病。老伴吃好苏大夫的方子。吃了一个月,病情好转。再吃一个月,各项指标基本正常了。当我们感谢苏大夫的时候,她却谦虚地说,她到金州中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了,说起老一代的那些老中医,她只能算是第二代第三代。比起那些老中医,我还差得很远……我老伴如果一直用西医治下去,治到归齐,就是的打激素,最后血液透析。而一位金州中医院的大夫,一个方子就治好了我老伴的肾病……
我们当年生活在金州城里北街的人,对中医院一直怀有一种感情。今天的中医院虽然高高大大挺现代的,比起当年的那座三层小楼,多了时尚,少了传统,少了贴近百姓的风气与亲情。当贵立宏与我说起了他的大爷爷贵铭常先生时,顿时让我肃然起敬。先生无愧金州中医的先贤,先生为金州人做出的贡献,应当铭记。老贵家在金州虽然算不上望族,但却是名门。贵立宏的爷爷贵铭彝也不是凡人,他与刘占鳌先生结为儿女亲家,遗憾的是,贵铭彝先生去世早,不像他的亲家刘占鳌先生那样长寿,最终成为了大连城市文化高度的标杆……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得全国书香之家、辽宁省最佳写书人、大连市文学艺术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称号,并被家乡授予终身成就奖。